第二十七章 阳光马戏团
林顿久久凝望着钢铁大门上的图案。
博奥莱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陪着笑脸，用讨好的语气对着林顿说道：
“福迪产业制造的，看起来很坚固，也很漂亮吧？据说，这和他们银行的保险柜门，是同一种规制哦！”
林顿没有理睬他，只是出神地望着那雕镂的镌刻。
“这个图案，是福迪产业的……”他在心中喃喃自语。“这说明，我家那个来历不明的保险柜，同样来自于福迪产业。而那个刺杀我的光头，那两个偷走我笔记本的窃贼，他们都有能打开柜门的钥匙。这说明……”
林顿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心“嗖”地直窜头顶，然后猛地炸开，让他头皮发麻，浑身都毛骨悚然！
“这么看来，我之前，没有草率地前往福迪银行是对的！而且之后，在事情彻底调查清楚前，我也绝不能前往！”
他刚刚，原先迫切地想要前往福迪银行，偷偷潜入进去，一探究竟。但他马上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福迪银行这样的大银行，一定是守卫森严、警戒严密的，甚至很可能有相当的超能者驻守！自己又没有什么适合潜入的能力，也没有适合逃跑的本事，根本做不到这种精细活！
“要是有相关的技能就好了。”
林顿暗暗咬了咬牙。他转过身子，发现汤姆一行人正快活地清点着应该带走的薪酬。发现林顿在看他们，汤姆笑呵呵地抬起了头，举起一叠钞票，冲林顿挥舞着。
“快过来！刚刚博奥莱特答应赠送你的十菲特，我帮你理出来了！”
但林顿此时有些心乱如麻。他接过钞票，冲着众人勉强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了，有些事情得去处理一下。”
……
稻草区，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伫立着一幢并不起眼的房子，房子有三层高，是红砖铸成的，墙壁爬满了藤蔓，遮掩住了大部分墙体。房子的下面，站立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身材很矮，长着个鹰钩鼻，身体瘦削但面上涂着油。他穿的衣服料子算不上多好，但却努力压得平平整整，竭尽全力向四周彰显自己的体面。
男人抬起头，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房子的招牌——
“阳光马戏团。”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信件，确认了位置没走错，这才喃喃自语起来。
“这地方也看着不阳光啊？”
男人的名字叫威廉斯，但他更愿意让别人称呼他的姓氏——贝尔金。大部分黑城人，不论男女，都习惯使用名字而非姓氏，除了那些历史悠久，身份不凡的贵族。是的，贝尔金就曾经是一位贵族。
之所以是“曾经”，是因为三十五年前的那场革命，终结了贝尔王国，打掉了国王的王冠甚至断绝了他的子嗣，也打落了无数贵族树立着家徽的旗帜。其中，也包括贝尔金家族。
那些大贵族，虽然损失了一部分利益，但依然保留了财产、人脉、地位和体面，甚至在随后贝尔共和国的迅猛发展里获利更多。但像贝尔金家族这样的最低等的贵族，失去了头衔，失去了虽然狭窄但足以供养家族的封地，日子也就不免越发落寞下去了。
贝尔金理所当然地对此感到愤慨。他依然在家里竖着自己的家族旗帜，无数次眼含热泪地轻轻抚摸着旗帜上三条张牙舞爪的猎狗。这是他那遥远的祖先，光荣的初代贝尔金男爵，跟随伟大的“征服者”威顿渡过狭海，征服贝尔，开创崭新王朝时就拥有的旗帜！
他们家族的一代又一代人，骑在马上，举着这面旗子巡视领地，接受领民的臣服。可如今呢？那些童年时自己看不起的人，那些丝毫不知光荣为何物的企业主，那些贪得无厌、市侩又胆怯的小商贩，那些卑贱的、只知道出卖体力的农夫和劳工，都敢于直视自己，乃至于鄙夷自己了！
三天前，一位有着类似经历的世交前来拜访贝尔金，向他推荐了“阳光马戏团”。一开始，贝尔金对这种逗孩子的地方嗤之以鼻。但那位世交却眉飞色舞地告诉贝尔金，这家马戏团，可以让他短暂实现心中的幻想！
贝尔金忍不住心动了。他跟着朋友的指点，填写了一份表露自己心愿的表格。在表格中，他很模糊地写下自己的心愿——“恢复家族荣光”。
他把表格寄了出去，在昨天收到了回信。信上给他提供了一个地址，告诉他，明天可以去那儿，缴纳费用并接受服务。
于是今天，他来到了这儿。
贝尔金轻轻呼出一口气。
“家族荣光。”
他默默地又念了一遍这个词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哪怕是片刻的幻觉……”
他走进了这幢小楼。
这幢楼的一楼是一个服务台。一个穿着白衬衫和羊毛背心的胖子站在服务台后。
“您是贝尔金先生吧？”他热情地招呼着。“我这边收取一下费用，一共是200索尔。”
贝尔金有点肉痛地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索尔的钞票。他现在，除了家族曾经的积蓄外，只能偶尔通过代写信件等还算“体面”的活计获得收入。一口气出那么多钱，确实有点舍不得。
服务台里的胖子接过钱，很热情地鞠了一躬。
“贝尔金先生，您请上楼吧！”
贝尔金沿着木制的楼梯，旋转着走上了二楼。这里有点凉飕飕的，所有的窗户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几乎透不进阳光，整个环境既阴暗，又寒冷。
贝尔金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透过微弱的光芒，他勉强能看出来，这二楼垂挂着许多布片，把空间分割成了许多板块，走在里面，如同行走在迷宫，一不小心就会一头幢进布头里。
“有人吗？”
他尝试着喊叫着。但没有人给他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布块中左冲右撞，最后兜兜转转，又撞回了他自己身上。贝尔金越往前走，越觉得四周漆黑一片，几乎完全辨别不了方向了。他感到一股股凉气从脖子口拼命往身子里灌，忍不住越发胆战心惊，他带着发颤的声音喊叫了起来：
“有人吗？”
依然没有人回应他。他甚至感觉，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不，这不是幻觉，这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行，飞快地朝他逼近过来！
突然，贝尔金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蛇！这是爬行着的蛇，吐着芯子的声音！
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朝着来时的位置猛冲过去，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