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要告发我
这一觉,云舒睡的很香甜,吃的那些药丸,可以瞬间补充体内所需的气血和精力,但终归属于应急,最后还需要通过自行修养,才能恢复如初,对她来说,其实就是睡个安稳觉。
再次睁开眼,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独自一人,她挑开床幔,穿鞋下地。
外面刚升起朝霞,红彤彤的霞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映在沐青后背上。
趴在圆桌上,呼呼大睡的沐青,无意识的偏头,换个胳膊继续压着。
云舒的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便想在不影响沐青睡觉的前提下,走出房间,抻拉筋骨。
她自认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而沐青还是察觉到了,立马惊醒,先看一眼空空荡荡的床铺,再环视一圈,终于寻到刚刚拉开房门准备出走的云舒。
“你醒了?”沐青松了一口气说,摇晃几下压了一夜,僵硬的肩膀。
“嗯,你去床上再睡会,我出去活动活动。”说着抬脚往外走。
沐青也跟了出来,陪她一块抻胳膊扭动,一面吩咐丫鬟,把温在灶上的饭菜端上来。
因为不知她何时醒,所以沐夫人吩咐下人,时时热好饭菜,只要她一醒来,便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丫鬟速度也快,不一会就有五六个丫鬟,纷纷端着碗碟,迈着碎步,井然有序的依次走进来,把香喷喷的饭菜,放在房内的圆桌上。
这个时候,她们也放松完筋骨,便一同进房用餐。
吃饭时闲聊了几句,她才得知自己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两夜。
沐青懂事的一直在房里陪她,寸步不离,困了就趴在桌子上对付一觉。
“我想去看看沐伯父。”空虚了一天两夜的胃里,终于填满了,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去嘴上的残渣,说。
“正好我爹也有话想跟你讲。”沐青喝下一碗汤,结束了这顿饭。
两人携手到了正院,免了丫鬟通报的环节,沐青拉着她,径直走进去。
房内只有沐夫人和沐将军二人,也是才用完饭,丫鬟刚把饭桌收拾妥当。
一见云舒来了,沐夫人忙起身,慈爱的迎上来,从女儿手中牵过云舒的手,“舒儿可还睡的习惯?有哪里不适应的,尽管告诉伯母。”
“舒儿睡的很踏实,没有不习惯的,就是苦了沐青,睡了两晚的桌子。”云舒与沐夫人一同往里面走。
沐将军眼神清明,不再像先前那样醉的混混沌沌,待云舒向他打招呼时,也赞叹的点头说,“青儿的娘一直在我耳边夸奖你,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重情义,今日一见,所言不虚啊,我这个嗜酒如命的废人,要不是经你出手相救,早就没机会享受这天伦之乐了。”
云舒坐在对面,“沐伯父以后还是戒酒吧。”
其实沐将军之所以会突然倒地,一睡不起,也是常年被烈酒日夜侵蚀,得了癌症,才会突然发作。
因他一直用酒精麻痹自己,更麻痹了神经,使得未感觉到癌症的疼痛感,所以他自己及身边的亲人都没察觉到,患有癌症一事。
她用镯息慢慢修复了他的肝脏,清除病灶,身体又恢复如初,就连酗酒导致的头脑迷糊,也去除的干干净净。
“这次躺在床上,我无比清醒,感受到了夫人和子女的悲伤,也明白这十多年来,没有尽过做人夫和人父的责任,甚为惭愧。当她们守在床边,痛苦流泪时,我就发誓,若醒来定不再沾酒,加倍弥补她们。”沐将军郑重的说。
沐夫人感动的眼圈微红,沐青也高兴的点头笑。
“我能治好沐伯父身体上的疾病,却治不了心病。”
听云舒一言,沐青收敛了笑容,凝视她,惊讶的问,“我爹还没好吗?”
她的目光却看向沐将军。
于是沐夫人母女也随她一起看过去,定睛等待沐将军的回应。
沐将军叹了口气,“罢了。”眼神从对面三人的脸上扫过,“这十多年来,我用酒精麻痹自己,就是因为只要一清醒,就会记起往事,无比痛恨自己。”
他停顿一下,喝了一口茶水,叹了口气又说,“当年宁兄弟离开皇城时,我答应过,会帮他照顾家人,后来官府说他举兵造反,我是十分不信的,可我人微言轻,除了老王爷,没人信我,宁府着火那夜,我本打算只身前去营救,没成想沐府也遭了贼,那些贼人训练有素,不是普通的匪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死多半数家丁,才击退贼人,正想前往宁府时,又得知夫人中毒了,好不容易等夫人毒解了,却又因顾及家人,没能应约到宁府,待第二日到了,宁府已烧成废墟,没能为宁兄弟留下个血脉,我愧对他呀。”
对于一个重情守义的人来说,没有信守诺言,自然会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下半生,沐将军就是这样的人,当他对着贤妻和爱子,一家团圆喜乐时,会想到尸骨无存,断了香火,悲惨离世的宁兄弟,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备受煎熬,只好整日醉酒,来逃避现实。
“你不用替我掩饰,不错,那日是我以命相胁,拦住了你,你才没去营救,这也使你抱憾至今,可是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拦住你,因为那时我接到老王爷的口谕,
说我们府外潜藏了许多探子,只要你敢出去,没到宁府就会被这些人逮住,以贼人论处,老王爷知你重诺,明知危险,也会不顾一切的前去,所以才让我拦住你。但是就算不是老王爷发话,我也定会誓死阻拦,宁府已经无力回天了,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沐夫人看他还在谴责自己,便说了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希望这些实话能让他放过自己。
沐将军不敢置信的凝望夫人,第一次从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他记得曾因此事对她大发雷霆,责怪她妇人之见,有时甚至还把所有责任全推给她,对她冷漠以对,严重时数日不与她说一句话。
可是无论他怎样发脾气,她都默默承受,不去解释半句,这种不辩驳的态度,更印证了他的观点,认为她心虚,就是她的责任。
后来接触了酒,便一发不可收拾,日日畅饮,直至醉倒,只有喝醉了,他才会短暂忘却烦恼,活在十年前宁府消失的那一夜之前。
现在知道了真相,原来是他舍命追随的旧主,老王爷下的阻止令,他怪错人了,况且老王爷也是为他全家着想,哎。
而且那日,老王爷也惨死在城外,他不仅没救宁兄弟一家,更没救下老王爷,若当时夫人说了实话,正钻入死胡同的他,未必相信,还会责怪她推卸责任,就算信了,也会让他陷入无休止的自责。
“夫人,我对不起你啊,我......我该死......”
“不,换作是我,我也会自责,还不如你,我知道,你终日酗酒,不与我们见面,也是怕有一日,会昏了头,对我们做出可怕的事情。”
夫妇两人,在女儿和一个外人面前,吐露心声,解开了隐藏数年的心结,终于重归于好了。
沐青感动的抽泣起来,可算等到这一日了。
两人感情太过投入,又经过一段无声的真挚交流后,才意识到有旁人在场,便默契的都用喝水来掩饰尴尬。
云舒记起前些日子,去过宁府废墟,发现在同一处位置,有多只未燃尽的香头,新旧不一,而且也听沐青说过,他莫明出过府,没人知道去了哪。
于是便严肃地问道:“沐伯父明知宁府因谋反而受罪,为何还去祭拜?不怕牵连沐府一百口人吗?”
听到这话,沐将军用力拍下桌子,愤然起身,怒瞪她说,“你要告发我?”
这时,有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喘着大气说,“夫人,不好了,来了许多官兵,说来找老爷,我们拦不住,他们正虎视眈眈地往这来呢。”
“舒儿你?”沐夫人疑惑的看向云舒。
“云舒不会这么做的。”沐青摇头不相信。
沐将军大手一挥,“我会怕他们!我为耀国出生入死时,他们还吃奶呢!”怒瞪一眼云舒,便迈着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