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策反
木野城下,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扶桑联军落败之后,休整再战,可是,一次又一次发起进攻,却始终无法向前一步。
足利义持麾下的大军已经损失惨重,士气跌至谷底。
无数扶桑将士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无法起身。
而木野的明军将士们更是士气大振,个个奋勇杀敌,悍不畏死。
前线受挫的消息传到扶桑京都。
足利义满接到前线战报,得知己方伤亡惨重,勃然大怒,险些掀翻了榻案。
“废物!一群饭桶!攻打一座破城,都攻不下,还有何脸面在吾跟前班门弄斧?”
足利义满拍案而起,怒喝道:“义持这个蠢货,竟然还折了我大批人马?简直是丢尽我足利家的脸面!”
他气得浑身发抖,抓起一只茶碗,狠狠摔在地上,迸出无数陶瓷碎片。
左右侍从吓得大气不敢出,个个伏地请罪。
足利义满一挥手,厉声喝道:“滚!都给我滚!”
侍从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下。
足利义满在府中来回踱步,思忖良久,脸色才稍霁。
“来人!”
亲卫上前:“请将军阁下吩咐!”
足利义满面如寒霜,沉声道:“义嗣骁勇善战,颇通兵法,如今义持无能,屡战屡败,军心涣散,传我号令,即刻换义嗣挂帅,力挽狂澜,扭转颓势。”
木野城外,足利义持正在帐中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他自知这一仗打得一塌糊涂,不但损兵折将,还丢了威风,父亲义满若是知道,定会勃然大怒。
帐外,马蹄声响,传令兵飞奔而至。
“启禀将军,京都急报!”
足利义持大惊,忙接过密信,当众拆阅。
信上,义满的震怒跃然纸上,字字诛心,句句凌厉:
“义持无能,军心涣散,屡战屡败,实堪罢免,为父不得不改换军帅,令义嗣速速接替,挂帅出征,义持可径自调往后方,辅佐督运,切莫有误!”
足利义持看完,险些气得吐血。
他堂堂一军主帅,竟然说撤就撤,还要去给弟弟当后勤?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军令如山,再不满也只能照办。
三日后,足利义嗣率亲军赶往前线,持兵符交接。
足利义持咬牙切齿,只得硬着头皮交出军权。
足利义嗣神色兴奋,说道:“兄长不必自责,臣弟定会为阵亡的将士一雪前耻!”
“明军狡诈,且装备精良,吾弟当小心为上!”
“兄长太高看明军了,对付他们,不可智取,只需徐徐图之,以大军围困,待其粮草耗尽,不战自败!”
足利义持神色黯淡:“你说得对,我一直想着奇袭,反而中了明军的圈套。”
“大军的粮草就交给兄长了,希望兄长不要再次辜负父亲的信任。”
“我这就回京都,向父亲请罪。”
“父亲说了,前线战况紧急,兄长不可再浪费时间,运粮队已经在行进途中,还请兄长速速去接管粮队。”
足利义持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率领残部开赴后方,接管运粮队。
此时,他心灰意冷,打仗打不过,我去后方运粮总可以了吧!
就在粮队运行途中,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发生了!
“埋伏!有埋伏!”
足利义持还沉浸在自责当中,一阵密集的火铳声炸响。
山崖左右,无数人影闪现,黑洞洞的火铳枪口冒着硝烟和火光。
电光火石间,枪声大作,无数火铳齐发,将人群打得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足利义持猝不及防,险些从马上栽下。
他慌忙稳住身形,自己的亲兵侍卫已被打得七零八落,血流成河!
山崖上,神机营的士兵们一个个英姿勃发,整齐划一。
足利义持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升出一股绝望之意。
父亲向来就偏爱幼子,从未给过我好脸色看,若非他逼我来此,我又怎会甘愿犯险,坠入绝境?
如今大势已去,我这条命,还有何用?
不如一死了之,也好向列祖列宗交代……
他反手拔出佩刀,便要切腹自尽。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足利义持手中短刀被击飞出去,手臂被震的发麻。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一个人影朝着自己走来。
呵,现在连死都成为奢望了吗?
“足利将军,且慢!”
足利义持双眼血红,问道:“你是何人?”
“神机营,张辅!”
张辅径直来到足利义持身边,其余人则开始打扫战场。
如果发现还能动弹的,直接补一枪。
足利义持已经万念俱灰,说道:“我已经没有兵权,你们抓我回去没有用。”
张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说的对,抓你回去当然没用。
”
“如果是想羞辱我的话,你已经做到了!”
张辅摇摇头:“我想找你合作。”
“合作?”
足利义持愕然抬头,讥笑道:“你是想让我出卖父亲?”
张辅却轻蔑一笑,悠然道:“将军如今的处境,恕我直言,恐怕也没资格谈什么忠义节操了吧?”
“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现在没有任何权力,就算答应你又如何?”
“那咱们就不绕弯子了,我这番前来,是奉了韩王殿下之命,殿下久闻将军乃扶桑精英,胸怀韬略,若能弃暗投明,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老将军偏爱庶子,对将军处处打压,就算为国尽忠,又如何呢?到时候,幕府谁说了算,还未可知。只要将军愿意投诚大明,韩王殿下承诺,日后将军定可一展宏图。”
足利义持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自幼深受武士道薰陶,视死如归,从未想过要背叛幕府。
可是张辅的话,却狠狠刺中了他的痛处。
从小到大,父亲就对自己冷眼相向。
如今战事吃紧,自己拼死沙场,却落得个军令革职的下场。
足利义持只觉五内俱焚,悲愤交加,可是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张辅看出了他的犹豫,当即抓住时机:“以将军的才干,又岂甘心屈居人下?若是助我军情,韩王殿下必会应你高官厚禄……”
“我不要你的高官厚禄!”
足利义持近乎疯狂,大喊着:“我是幕府将军,我才是扶桑国实际的掌控者,凭什么要别人来决定我的未来?”
张辅任凭他发泄过后,才说道:“眼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将军可要想清楚,我们汉人有句老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足利义持心中大乱,进退两难。
张辅眼见自己的劝降有了效果,也不再紧逼。
“将军不必急于一时,三日后,我在木野城西三里的枫林等你,若是想通了,届时咱们再详谈。”
说罢,他洒然起身,挥手招呼部下,押着粮草离开。
临走之前,还很体贴地留下一匹马。
足利义持黯然神伤,在山林中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才终于回到了京都。
入城之时,守卫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满身的伤痕和泥泞,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足利义持只是木然地策马前行,宛如行尸走肉。
他满心惶恐,不知该如何向父亲大人交代这一败涂地。
前线战败,已经罪不可赦,如今去后方押运军粮,再次损失惨重。
这一次,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责罚……
“足利义持,参见父亲大人。”
回到幕府迎接他的,却是一阵令人胆寒的沉默。
足利义满端坐于堂,死死地盯着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片刻后,义满才冷冷开口,声音森然:“说说吧,那批军粮,都哪儿去了?你这废物,连个押运粮草的差事都干不好,还有何脸面在我跟前叙功?”
足利义持顿时冷汗淋漓,跪地不起。
“启禀父亲大人,儿半路遭遇明军神机营埋伏,这才,这才丢了粮草,全军覆没,儿万死难赎其咎,甘愿伏法受罚!”
“混账!”
义满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之上,砰然作响:“扶桑军储,岂是你说丢就丢的?你知道前方将士,等着这批军粮么?如今损失殆尽,我军还怎么打仗?枉费我栽培,如此不堪大用,还有何脸面在我跟前叫嚣?”
他一跃而起,指着足利义持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看看你弟弟义嗣,带兵打仗,无往不利,再看看你,屡战屡败,如今连个运粮的差事都无法胜任,滚,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窝囊废!”
足利义持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
“父……父亲大人,这次损失军粮,实属不得已啊,那明军神机营有燧发火枪,儿臣奋力抵抗,最终战败”
“你倒是说说看,为何运粮兵都战死了,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足利义持哭丧着脸,说道:“儿臣本打算一死了之,被对方拦下,还望父亲大人明察!”
足利义满冷笑一声,声如寒霜,刺骨入心:“明军为何要拦你自尽?简直胡说八道!若是换做是义嗣去押运,他岂会让明军夺了我军辎重?”
他越说越恼,一把薅起足利义持的衣领,狠狠摔在地上:“滚,赶紧给我滚!你这种窝囊废,留着也是丢人现眼,你是我足利家族的耻辱!”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便走,甩下一句狠话:“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父亲!”
足利义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愤恨地跪在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总是偏爱义嗣?
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个不孝不忠的骂名,简直是何其悲哀!
张辅的话语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引诱着他,蛊惑着他。
在扶桑国,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足利义持脸上的悲愤突然一扫而空!
当晚,他偷偷溜出府邸,一路疾驰,直奔木野城外的枫林而去。
“我已想清楚了,从今往后,我愿投靠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