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突袭清河
清河镇，夜幕低垂，星光稀疏。
海浪重重拍打着岸边礁石，发出低沉的咆哮。
在夜幕的掩护下，一艘大船正在悄然驶近。
船头上，一名身穿白衣的书生迎风而立，手中摇着一柄纸扇。
此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头蛟，原名陈保，本是宁波府的一名生员，年少轻狂之际，也曾梦想进入朝堂，大展身手，然而，现实却是屡试不第，思来想去，应该是自己被针对了，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干脆出海为寇，化名三头蛟，这些年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船上有五百余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甚至还有百余名扶桑浪人。
这些人的身份严格来说不是倭寇，而是海贼。
他们借着倭寇的名义，以及百姓们对倭寇的恐惧，登岸烧杀抢掠，然后扬长而去。
大明朝廷自然分不清海贼和倭寇，干脆把账全都算在倭寇头上。
此时此刻，远在扶桑国的倭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连家门都没出，又犯下了无数的恶行。
噗通，哗啦啦……
巨大的锚链被抛下，泛起一阵浪花。
紧接着，数十艘小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疾速朝着岸边驶来。
船上的海贼手持兵刃，面目狰狞，为了即将到来的劫掠兴奋不已。
陈保留在最后压阵，等到所有人都登岸，这才慢悠悠来到头前，大声道：“今晚的目标是清河镇，除了钱塘赵家的生意，其他随便抢，还是老规矩，银货上缴三成，女人先过本帅帐下，等本帅玩够了，谁抢的归谁，出发！”
众贼寇手持长刀，嗷嗷叫着冲向清河镇。
然而，刚刚走出去没多远，前方被人拦住去路。
月色如墨，洒落在影影绰绰的人群中，尤为显眼。
张辅率神机营将士等待已久，他们紧握着手中的火铳，眼神坚定。
对方人数众多，大约是自己的十倍，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辅低声道：“都不要慌，按照平日训练，等敌人进入三十步再打！”
对面的海贼也发现了拦路的明军，一开始有些惊愕，转而哄笑起来。
“快看，前面有埋伏，大明朝廷是没人了吗，居然只派了这么点人来送死，哈哈！”
“可惜啊，可惜，来的太少了，不够杀的！”
“都不要抢，我滴，今日要达成百人斩！”
众海贼和流浪武士混杂在一起，眼中放出贪婪的光芒，似乎面前的明军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陈保迅速做出判断，这支明军可能只是一支巡逻队，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让他们跑了，否则，招来大队官兵，会耽搁自己劫掠清河镇的计划。
此番登岸，并非只为劫掠，而是配合江南士绅的一次反击。
他们想要告诉朝廷，你敢开海，倭寇就会泛滥，你的海岸线别想有一刻安宁。
“听我命令，速战速决，不能放走一个！”
“冲！”
“杀！”
众贼口中叫喊着，如饿狼般冲向明军。
为首一人头上竖着发髻，手中举着一柄精钢打造的太刀，眼中放着绿光，正是号称要达成百人斩的渡边一郎。
此人乃是正儿八经的扶桑武士，扶桑国正处于村镇互殴阶段，有些战败的大名，带着落魄的武士出海谋生，这些人就是倭寇，也被称为真倭，汉人海贼则被称为假倭。
不管真倭假倭，目标只有一个，抢钱抢粮抢女人！
因此，海贼会混迹于真倭之中，同样的道理，真倭也会混迹于海贼之中，只要给钱，或者说能抢到钱，给谁服务没什么区别。
渡边一郎跟随的大名死于村级械斗，无奈之下，落海为寇，几经辗转来到三头蛟陈保麾下，每次上岸劫掠，他都冲在最前，至今已经斩杀九十余人。
手无寸铁的平民已经无法满足他对杀戮的渴望，看到前方的官兵，再次激起他心中原始的狩猎欲望，手中太刀挥舞，准备以迅雷之势冲进敌阵，完成百人斩之壮举！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海贼，神机营的士兵开始出现慌乱。
毕竟是首次实战，而且，在他们眼中，倭寇的战斗力太过强悍，就算遇到正规的备倭卫，双方战损比甚至超过一比五，如果是地方官兵，更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张辅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立刻说道：“不要慌，就当这些倭寇是靶子，平时怎么打靶，今天就怎么打！”
可是，话虽如此，众人心中的惶恐却是下意识的。
亲眼看着倭寇冲过来，有的人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张辅见状，赶忙下令：“第一排，准备！”
众将士听到军令，便顾不上胆怯，按照平日训练一般，分成三列。
这是沐英创立的三段式火铳阵，为了弥补填装弹药时的空档，给突进敌人可趁之机，将火铳手分为三列，第一列射击的时候，第二列准备；第二列射击，第三列准备，第一列则退回去填装弹药。
如此往复，可以达到不间断射击的效果。
只要弹药充足，理论上，敌人永远无法冲到身前。
这个打法最开始是用来对付麓川王国的大象阵，这些蛮族人的武器和铠甲都比不过明军，但他们有战象这种重装坦克，一旦被战象冲乱阵型，后果不堪设想。
想要击穿这些战象和象兵，寻常刀枪弓箭不好使，必须使用杀伤力更加强大的火铳。
可是，火铳的射击效率太低，在打完一轮之后，趁着装填弹药的空档，很可能被这些象兵冲进来。
沐英认真研究过后，认为火铳对付象兵的时候，相对直接造成的杀伤，爆炸声对大象产生的惊扰更为重要。
因此针对性发明了三段式射击，可不间断进行发射，大象被爆炸声惊扰，自己就跑了，从而一举击溃麓川蛮兵。
然而，三段式在常规作战之中，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火铳的精度太低了，十几步开外，能不能打中，全靠运气，就算不间断射击，也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如果在十几步之内，等你填装弹药，早就被敌军砍死八回了。
朱允熥要求张辅使用三段式，是基于新式火铳的射程和精度，并非一个简单的战术就能改变战局，否则，倭寇也不敢如此嚣张。
张辅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如炬，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不用怕，这些倭寇就是靶子，陛下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决不能退缩。
北伐蒙古，靖难之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不就是一群倭寇吗！
“准备！”
猛地，张辅睁开眼。
在这个瞬间，所有的惶恐和不安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