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野火烧不尽
杨荣看着久违的金陵城，不禁心生感慨。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感慨过后，直奔紫禁城，将燕王的回信转呈吴王。
“微臣启奏监国吴王殿下，此番幸不辱命，带回燕王亲笔书信一封，还请殿下过目！”
朱允熥没有派杨士奇，而是派杨荣前去，其中的原因很简单。
四叔刚刚吃了败仗，正在气头上，很可能会砍人的。
杨士奇现在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可不能死了。
至于杨荣嘛……
既然能活着回来，说明他运气好，命中该有一场富贵。
打开信封，朱允熥却笑了。
自己给四叔写信，用的白话，四叔的回信也是白话。
“好侄儿，你若真有诚意，三日之后，你我叔侄二人面对面谈谈，地点就在金陵城外灵谷寺，所有兵马撤出五里外，每人只带两名随从，你若不敢来，就不要再妄想和谈，叔父陪你打到底！”
朱允熥将信放下，问道：“四叔还跟你说了什么？”
“微臣刚刚抵达燕军大营之时，燕王的心情很差，问都不问，就要杀微臣以泄愤，微臣大义凌然，陈述利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燕王最终答应和谈，只不过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只和殿下谈，其他人一概不再见！”
“就这些？”
“对，就这些。”
“没有问……火药之类的？”
“哦，对了，是问过……”
杨荣回想起来，赶忙答应道：“燕王问微臣，京中武库藏着多少火药，微臣回答说不知情。”
这番话倒没有敷衍，也没有撒谎，是真的不知情。
朱允熥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王忠去摇人。
片刻之后，周王、齐王、魏国公、长兴侯、都督黄竑、都督赵思礼、杨士奇、韩颓之等人陆续上殿。
众人看过燕王的书信，立刻讨论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得出结论，必有诈，不能去！
朱允熥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傻子都知道，此去凶险之际。
就算双方都不带兵，纯solo自己也不是对手啊！
可是，这次王与王之间的会谈，同样是自己的机会。
最好的结果是四叔答应退兵，避免战火再起，哪怕自己答应对方一些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商量。
就算谈不拢，也没什么损失，前提是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诸位，这是个好机会，本王希望能和燕王见一面，如果把话说清楚，化解这场战争，岂不是大明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周王面色沉重，说道：“燕王久经沙场，特别擅长兵法，所谓和谈很可能只是一场鸿门宴，还望殿下三思！”
赵思礼随后说道：“我也觉得不能去，很明显就是陷阱！”
朱允熥静静听完，然后说道：“灵谷寺距离京城只有二十里，距离龙潭则有五十里，四叔让出地利优势，理应是在表示他的诚意。”
赵思礼摇头道：“那也不行啊，燕军大队兵马尚可防范，但是，燕王本就是战场上厮杀的将军，说的难听些，他能打殿下两个，还绰绰有余。”
其实，他已经很给好女婿留面子了。
如果真的放开了厮杀，燕王至少能打吴王五个！
在所有人当中，赵思礼的反对声是最高的。
当初把全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你造反，现在终于熬出头来，马上要当成为国丈爷，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就算我这个国丈爷死了，你也不能死啊！
朱允熥见状，只好说道：“本王也不算软柿子，再说了，四叔不是让带俩人么，本王选两个能打的带着。”
“殿下，您知道选能打的，燕王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真的对您发难，恐怕……”
“岳丈大人不用担心，本王还有秘密武器，打十个都不成问题。”
赵思礼疑惑道：“什么……秘密武器？”
朱允熥摆摆手，说道：“这个后面再说，现在的问题，是本王与四叔谈判之时，如何提防燕军趁机进攻？”
徐辉祖站出来说道：“如果殿下坚持前去谈判，微臣可带兵甲前往护送，按照燕王的要求，退后五里等待，不过，臣会派出探马，随时掌握对方的动向，若对方有异常举动，臣定能及时将殿下接回来！”
“如此就有劳魏国公了！”
朱允熥对徐辉祖的说法比较满意，至于细节该如何安排，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徐辉祖赶忙道：“承蒙殿下信任，微臣不敢当！”
眼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周王和齐王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忧愁之色。
朱允熥见状，便说道：“两位王叔无需担心，退一步讲，就算侄儿遭遇不测，京城中有两位王叔坐镇，大明不会乱！”
听闻此言，赵思礼心里咯噔一下。
可不能这样啊，周王和齐王跟我没亲戚啊！
齐王突然说道：“不如让我去吧，我跟着
四哥打过仗，他应该会给我几分面子。”
朱允熥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杨荣。
杨荣立刻会意，说道：“燕王说了，只见吴王殿下，其他人谁也不见。”
齐王顿时无奈了，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愿看到大侄以身犯险。
从建文皇帝驾崩以后，短短一个来月，朱允熥已经将京城局势稳住，各项安排井井有条，颇有明君之资，假以时日，大明必会迎来中兴。
孝康皇帝庙号兴宗，但是，这个兴字，很可能要由吴王来实现。
朱允熥微笑着道：“七叔最熟悉四叔的套路，可针对性做出布署，提前做出防范。”
齐王点头道：“那好，我会和魏国公商量周全，绝不给四哥可趁之机。”
“今日暂且到此，诸位下去准备吧，岳丈大人，请您留一下。”
众人纷纷告退，赵思礼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您糊涂啊！”
“岳丈大人的意思，本王不该去面见四叔？”
“燕王已经打过长江，距离京城不足百里，怎么可能轻易撤兵？”
“我也没指望四叔撤兵，但是，谈谈还是可以的。”
“万一燕王对殿下动手……”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会考虑，其实，这次谈判，任务最重的是岳丈大人。”
“我？”
赵思礼有些疑惑，跟我有啥关系啊？
哦，定是让我贴身保护你……
如此也好，换做别人，我也不放心。
若真的出了事，其他人肯定是自顾自逃命去了。
咱这样的实在亲戚，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拼死保护你！
毕竟咱一家老小都指望你呢！
朱允熥突然问道：“岳丈大人有没有发现，最近京城有些流言？”
赵思礼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殿下说的是……”
“街头巷尾都在传，燕王才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还说太祖皇帝遗诏是传位燕王，被建文皇帝篡改……诸如此类的流言，五花八门，五城兵马司没有注意到吗？”
赵思礼神色大变，赶忙跪倒：“此乃臣的失职，请殿下责罚！”
街头巷尾竟然有这等流言，而自己身为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完全没有察觉。
殿下身边还有锦衣卫，自己这里稍有疏漏，人家就先知道了。
“岳丈大人不必如此，本王留你在此，是有任务安排，快快起来回话！”
赵思礼神色慌张，缓缓站起身，说道：“可能是那些被殿下处置的官员，心生怨恨，暗中蛊惑百姓，臣这就去严查！”
朱允熥若有所思，说道：“本王自认对待当官的是狠了点，但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就算换成四叔坐在这个位子，他们的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本王推断，这些流言并非来自获罪的官员。”
“殿下的意思是……”
“有人刻意在民间散布流言，而且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为！”
赵思礼皱眉道：“臣定会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揪出来！”
“直接抓人，绝非上策。”
朱允熥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因为他们有准备，就算逮到一两个，也很难一网打尽，这些流言就像野草，春风吹不尽，野火烧又生！”
“那就请锦衣卫配合，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全体出动，我就不信抓不到！”
“老鼠藏进洞里，想要抓出来不容易，为何不放点诱饵，让老鼠自己走出来？一旦显出原形，再去抓就容易多了！”
赵思礼很不解，老鼠可以用粮食诱惑，这些散布流言之人，如何让他们自己现身？
朱允熥似乎早有准备，说道：“这些时日，严密监视武器库，但是不能动手，否则会打草惊蛇，等本王出城谈判之际，武器库应该会发生一些事情，到时候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赵思礼还是不理解，想问又不敢问，相当纠结。
朱允熥便解释道：“我给四叔的信里面说了，武器库储藏了五十万斤火药，你猜他会不会动心？”
赵思礼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如果真的有五十万斤火药，一下子炸开，半个京城都没了！
不过，想要炸掉武器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很可能需要城中的暗探全体出动，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成功。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燕王肯定按捺不住，如果此事能成，即便将城中的暗探全部牺牲，也值了！
“臣明白了！”
赵思礼不由得心服口服，怪不得好女婿没有一兵一卒就敢造反！
相比之下，建文皇帝只会盲目信任他人，不遗余力打压功勋，毫无韬略可言。
就算是燕王这样的老狐狸，在好女婿面前，怕是也要自惭形秽。
真的是……太阴险了！
-----------------
-----------------
本想趁着午睡赶一章，结果越写越困。
中午不
睡，下午要奔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