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黑色长袍
三个人还没有走进屋内，院子的铁大门就被推开了，吴祥霖急匆匆地进来了。
“爸！妈！”
吴老二和二大娘一见是自己的儿子，忙小跑了两步迎上去，急切地问：“儿子，怎么了？有什么事啊？”
二大娘还伸手拍了拍吴祥霖的肩膀，帮着吴祥霖掸去身上的灰尘。
“妈！别提了！春红感冒了，早上就没起来炕，家里现在都没人做饭了！我，我和梦哲他们小两口都没吃上饭那！”吴祥霖的额角青筋暴跳，不知道的，一定不会知道是因为他家没人做饭急成这样的。
二大娘一分钟也等不了了，拉住吴祥霖的手就要往回走。
“你这个老太婆，看你急的，不就是一顿饭没吃的事儿，能饿死啊？有啥大事儿啊！看你这个没出息样吧！一顿不吃能饿死啊？人家翠哈这边，这么多事，你就不帮忙了啊？”吴老二气急败坏地数落着，从衣袋里掏出烟袋锅，点着了，紧着抽了两口，嘴里冒出白烟儿，才长出了一口气。
二大娘尴尬地停下来，看着吴翠哈有些为难地说：“翠哈呀，你看看我呀，没脑子有嘴的人，做事就是不走脑子呢！你这儿还需要我们老两口子呢，咋还能着急家去做饭呢？也不知道春红病的严不严重，我这个儿媳妇啊，身子骨弱，就好生病！每次生病，都是我在跟前照顾她！我这心里啊...”
“二大娘，二大爷，家里现在没啥事儿能帮忙的了，你们回去照顾春红吧！”吴翠哈说出了二大娘最想听的话，二大娘的眉眼立刻舒展了。
“吴祥霖，你知道吗？小宝，小宝他，他走了！”吴老二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为了没人做饭这么个事儿，跑得火急火燎，昨天说是来帮着守灵，回去就没影儿了，小宝去世的消息还没有告诉他，这会儿说出来，咋地也要让人家看出来，他有一些悲伤的情绪，不管怎么地，都是亲戚。
吴祥霖心里只想着家里没人做饭的事，听到李小宝走了的话，并没有反应过来，不以为然地冒出来一句：“走了？去哪儿了？又去城里打工了？他不是刚娶媳妇吗？”
“啪”，吴老二一巴掌扇到吴祥霖的脑袋上。
吴祥霖捂着被打的地方，委屈地拉着二大娘的胳膊，哭咧咧地喊：“妈！我爸他，她打我！”
吴祥霖四十几岁的大男人，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
二大娘的眼睛狠狠瞪了吴老二，拉着吴祥霖。
“你打孩子干啥？为了人家的事，打自己的孩子，就窝里横！祥霖啊，走，妈和你回家去，不和死老头子生气了！妈给你做肉吃！咱俩去卖店称点肉回家做！”二大娘拉着吴祥霖借机走了。
吴老二干咳了两声，手里的烟袋锅扣在地上，磕了几下，烟灰都倒在了地上。
“二大爷，回去吧！我真的没事儿！有事就去找您！不要担心了，快走吧！二大娘一会儿该不乐意了！”吴翠哈挽住吴老二的胳膊，硬拽着往外走。
吴老二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望着吴老二远去的背影儿，脊背稍稍弯曲，背着两只手，趿着鞋子，苍老的样子，看着都像是在梦中一样。
关上门，诺大的院子里，第一次只剩下吴翠哈一个人。
她把大铁门拴好，自己走回屋里。西屋的炕上，吴老二和二大娘昨晚睡的被子还在炕上，她脱了鞋上炕，开始拆被子和褥子。
昨天丁红之还躺在这间屋子里今天就烟消云散了，再也回不来了，吴翠哈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了。
忽然，她想到母亲最爱干净了，在世的时候，家里的被子永远是干净整洁的，农村家里都是手洗，她的一双手，总是把被单搓得发白，家里的被单很多都不是盖坏的，而是她洗坏的。
今天自己也要像母亲一样，把被子褥子洗得干干净净，让她在那个世界看着也舒坦。
吴翠哈把拆下来的被单放到一边，接着拆褥子，褥子上有一个火燎的大洞，想必是二大爷或者二大娘抽烟的时候烧到的，她拿起剪子把那一块剪掉，褥子很厚，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剪下来，就抱着褥子下了炕走出去，准备扔掉。
刚打开院子门，张喜迎面跑来，他身上灰色的长袍换成一件黑色的长袍，让他整个人看着非常沉闷和严肃。
“翠哈，你这是干什么？”
“扔了！”
“你放门口，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帮你扔了！进屋说话！”张喜直接抢下吴翠哈手里的褥子扔在门口，自己先挤进门。
吴翠哈没有说话，跟着进来了，大门就没有上锁。
“翠哈，我今早去村里给殡仪馆打电话了，你妈有可能找到了！”张喜悄声说，说话间，眼睛咕噜噜地看了看周围。
吴翠哈一惊，母亲找到了！嘴巴张开，动了两下，惊喜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是只能说是可能！殡仪馆会赔偿你一些损失！具体数额，我尽量给你多要点！”张喜还是小声说，怕被谁听去似的。
“没事儿，说吧，家里就我一个人，没有外人，那我妈在哪？”
“今天早上，殡仪馆第一炉烧了一个人，说是男的，年轻人，可是骨灰都
收了，才发现烧错了，那个年轻人的尸体还在，烧的却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可是找遍了殡仪馆，在册登记的死尸一具都没少，烧了一具，还是一具都没少，你说是不是怪事？他们就怀疑是不是丢了的那具尸体。烧了的那具尸体推进去，推车上还留下一块黄布，他们给我说了样子，就是你妈盖着的那块布！那块布，是我很多年前的存货，质量极好，现在都没有了，我一会儿就去殡仪馆辨认一下！”
“烧了？怎么会呢？我还以为她活了！”吴翠哈抑制不住地失望。
“唉！翠哈，人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你妈走得蹊跷，身后这些事都有些诡异，如果是你妈，我今儿就把骨灰抱回来，咱们去你家地头给她入土为安吧！还有啊，小福今儿早好像好一些呢！眼睛来回动了！给他喂进去糖水和奶粉，气色好多了！你大娘在家寸步不离的照顾呢！你就放心吧！”张喜说到李小宝，有些激动。
“真的？你说，小，小福是不是能好？”吴翠哈心里充满了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件事让她高兴了。
张喜四下看看，手指比到嘴巴上，“嘘！”了一声。
“没事儿，想咋说就咋说！他媳妇听说他死了，带孩子走了！”吴翠哈知道他在防备胡立，就说了出来。
“唉，这么快就走了！可惜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挡不住的!其实，也不算可惜吧！至少能认清一个人吧！”
“认不认清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能活，什么都行！”
“也是！那我走了，我去殡仪馆，你在家等我消息吧！”张喜说完走了，刚走出去又退了回来，低声说，“你跟我出来，把院子门锁好！我来的时候会在外面大声喊你的！旁的人能不开就不开！”
吴翠哈跟着张喜走出来，把大门锁好，端着大洗衣盆，把拆下来的被单和褥单放进盆里，拿来洗衣板，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