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火车司机之妻
柳条死了,柳丁回来的时候,带着柳条的骨灰回来的。
吴翠哈站在门口看着,没有办法迎上前去说什么,内心难受得翻江倒海,又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正打算回去,就听见柳丁说话了。
“吴翠哈!我要把她葬在我家地头,你去帮我找人挖一下,顺便再求丁姨给看看,什么方位对她好,怎么做对她好行吗?”
“行!行!我这就去!”
她没想到柳丁能用自己,但是也没意外,这么多年了,他们彼此之间就是这样,直来直去。
吴翠哈慌忙跑回家,扑到母亲的面前,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母亲的手。
“妈!妈!你快给柳条看看,埋在柳丁家地头什么方位合适?张喜也不在家,我不知道问问谁了!再说,柳丁让我求你给看看!”
“莫慌!翠哈!有妈在!”母亲温暖的目光看着女儿。
“妈,那你快说!”吴翠哈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慌张,柳条回来了,她的事一定要做好,不然她原本就是讨厌自己的。
“孩子,柳条本不应该下葬在娘家的地里,可是她弟弟,至亲骨肉,想要让她落叶归根,最后守在家人的身边,这份亲情还是可以感动上苍的!柳条只要朝南下葬就不会有什么说道,千万不要立碑!按理说,柳条应该葬在婆家,但是,我看了,她的男人很快就要找新人进门了,柳丁非要把她带回来,应该是为了让自己的姐姐以后眼不见心不烦!她弟弟是真的有心!”
“妈,我记住了!我这就去找人挖墓穴!”
“先找一根红绳系在腰间,女人家做这样的事,还是要注意辟邪的,快去吧!”
吴翠哈去东屋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根红绳,随便系在腰上。
看见二妮坐在炕上,正在给三妞讲题,二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三妞耷了着八字眉,愁眉苦脸地听着,大气不敢出。
吴翠哈心里乐了,没敢表现出来。看来自己天生就是个省心的命,孩子的学习,都是大的管小的,根本不需要操心。
这两个女儿,二妮凡事都要强,三妞则不然。姐姐二妮学习好,三妞却只是中等生,努努力就往前点,稍不努力就掉下来。她的学习一直都是二妮在管,三妞最怕姐姐二妮了。
二妮管三妞,吴翠哈从不参与,放手让二妮管,至少不能寒了二妮的心。
刚出了院子门,才想起来,去哪儿找人挖啊?
好些年没回屯子生活了,回来以后也不太和屯子里的人来往,这一会儿,去找两个能帮忙挖墓穴的,都是两眼一抹黑,找不到。
人啊,有时候就怕急,不是有“急中生智”这个词吗?还真用上了。
吴翠哈决定去找吴老二,就是那个爱占便宜的二大爷,他在屯子里还管点事儿,找他帮着做这个事,应该能行。
想到这儿,又跑回到家里,把丁丽昨天带来的点心拿了一包,又拿了一瓶酒,夹在腋下出来了。
母亲看着女儿一系列的动作,乐了。不用说,她肯定猜到女儿要找谁去了。
二大爷家在屯子的中间,离吴家还有些距离,老远就能看见吴老二家新盖的大瓦房,在一众小平房里,显得鹤立鸡群,就连院墙都是红砖的,看着就气派,在屯子里,吴老二家的这房子,是数第一的。
刚到门口,吴翠哈还没等推门,门自己就开了,迎面出来一个女人,端着盖帘,盖帘上是刚包好的饺子。她定睛一看,是二大爷家的儿媳妇春红。
“吴翠哈?”春红愣了一下,向旁边一闪身,让出了道。
“春红,你干什么去啊?是要给我家你六婶送饺子去吗?”吴翠哈没有马上进去,笑嘻嘻地看着春红,故意打趣着。
“你想得美!”春红丢下一句走了。
这时,她看见了二大娘一双怨恨的眼睛,看着春红的背影都能射出刀子来了。
院子里的二大爷和二大娘,还有吴祥霖都在包饺子,面案上的盖帘是空的,看样子刚包好的一盖帘饺子,都被春红端走了。
“翠哈来了?”二大爷轻咳了一声。
“嗯,二大爷、二大娘,我来看看你们!春红这是干什么去了?”
“给娘家送饺子去了!咋不噎死她呢!”二大娘没好气地说道。
“哎呦!春红嫂子挺顾家啊!包点饺子都要给娘家送去,够孝顺啊!”吴翠哈心里忍不住乐,二大爷一辈子都爱占便宜,这下可好了,自家儿媳妇明着往娘家端,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可能就是命吧。
“翠哈,你有事?没事儿就不留你吃饺子了!”二大娘大约反应过来了,不想让外人看自家笑话,拉拉着脸下逐客令了。
吴翠哈才不在乎她的态度呢,吴老二和吴老六虽说是亲哥俩,两家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二大爷,这不昨天城里的丁丽来,带来的点心,我想着给二大爷拿来尝尝嘛!还有这酒!”
“有什么用?一会儿不得让那个死婆娘都拿回娘家去啊!”二大娘看见她手里的东西,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还是我家翠哈最惦记她二大爷了!”吴老二喜形于色了。
“给
我,赶紧放大柜里,别让那个死婆娘看见!”二大娘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拿过去,转身进屋了。
“二大爷,我想找两个人,去柳丁家田里挖个墓穴,你能帮我找两个人吗?”吴翠哈趁二大娘没在的这个功夫,赶紧凑了过去,贴近二大爷悄悄地说。
“柳丁家?老柳家啊?行!是棺材还是骨灰盒啊?现在可不允许土葬了啊!”
“骨灰盒!”
“骨灰盒不用挖太大,让大霖跟你去就行!别忘了给你哥拿点辛苦钱,这种事没有白干的!大霖啊,跟翠哈去帮忙,饺子不用你包了,我和你妈包,你一会儿回来吃就是了!拿了钱,别给春红,你自己留着,傻小子,就不知道留个心眼!”
“行,爸,我这就和翠哈去!”吴祥霖抖了抖手上的面,站起身。
“不过,翠哈,谁死了?都要出殡了?我怎么不知道啊?”吴老二似乎才想起来问,在屯子里,哪有吴老二不知道的事情啊。
“柳丁的姐姐柳条。”
“柳条?噢,我想起来了!那个嫁给火车司机的丫头,不是过得挺好吗?怎么突然就死了?年岁和你差不多吧?白瞎了!这个事儿,怎么没找张喜啊?怎么你还要管挖墓穴的事啊?”
“具体的我不知道,张喜出门了,去找儿子了!我是帮忙的,邻居住着!”吴翠哈不想和二大爷说太多,他知道了,全屯子的人就都知道了。
“哦哦,这个张喜啊,找了两年都找不到,还去找!真是死心眼啊!翠哈,那快去吧!还需要什么帮忙的,你就来找二大爷!”
“行!二大爷,那我和哥去了!”
就这样,吴翠哈和吴祥霖一起走出红砖大院,这样高门大院,包点饺子,都要被端走,看起来像笑话一样,但还真的是事实。
“哥,你怎么不管管嫂子?家里包点饺子,她还要给娘家端回去啊?要端自己包呗!”
“翠,翠哈,我也,也管不了啊!她,她不听我的!”吴祥霖磕磕巴巴地说着,一脸的无奈。
二大爷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媳妇,应该还指着以后养老送终,二大爷那么精明,肯定不太敢和儿媳妇翻脸。
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媳妇自然飞扬跋扈,想想二大爷在屯子里生活一辈子,也算德高望重了,在儿媳妇面前,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心里莫名地悲哀。
吴祥霖嘴巴笨,手却不笨,不一会儿就挖好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坑,在四外边都用铁掀砸实,看着非常坚固。
“翠,翠哈,你说,柳条怎么就死了呢?我告诉你,我以前还喜欢过她,虽说她看不上我,没有用正眼看过我。但是她长得真好看,那模样,还,还在我心里。她要是不外嫁,就在屯子里,说不定就是你嫂子了!不像现在的春红,看着就,就让人闹心!”吴祥霖蹲在坑边,忧伤地说。
“哥,咱们回去吧!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可千万不要提了!影响你家内部和谐啊!”
两个人再也没话了,走到屯子里,吴翠哈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纸币给了吴祥霖,他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塞进衣袋里,然后两个人就默默地分开,各回各家了。
吴翠哈回头看着吴祥霖扛着铁锨远去,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是真的不想,让吴祥霖那样的人辱没心高气傲的柳条,那个曾经花儿一样的女子,就要随着风儿飘走了,好在,她回来了,就守在柳家的田地里,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