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回光返照
回想起以前的事，一幕一幕都在眼前，象是昨天才发生的。
而现在的吴翠哈，除了对过去有更多的回忆，面对气若游丝的母亲，却表现出极不淡定，要不是儿子李小宝及时出手，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李小宝送走了远亲近邻，家里只剩下了五口人，二妮和三妞在灶上忙乎着做饭，这两个孩子，在城里上学，都是请假回来的。
吴翠哈和母亲丁红之是不同的，要i说母亲是勤快的，她就是懒惰的，因为是被母亲从小娇惯的。
而自己的孩子，因为母亲的懒惰，孩子们都是勤快的，早早的都学会了做家务。
李小宝默默地在院子里劈着柴禾，劈好了抱着送到了屋里的大灶前，三妞负责扔进灶坑里，二妮开始炒菜，烟火味儿冒出来的时候，这个家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
柳丁来了，手里拎着一兜水果。
此时的柳丁已经三十岁了，他初中毕业在城里学了厨师，父母为了养儿防老，硬把他叫回乡下，在屯子里做起了老孙以前的那个行当，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就专门负责给做流水席。
而老孙，早就去了城里的儿子家养老了。
柳丁依旧住在吴家的隔壁。
那些年，吴翠哈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住，他是帮着吴翠哈照看着房子和院子的人。吴翠哈带着母亲再次回来的时候，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像是一直有人居住一样，一点儿荒凉破败的感觉都没有。
而他也早已经娶妻生子，继承了父母种田的行当，同时又能搞些副业赚钱，在屯子里属于比较富裕的人家。
母亲生病以后，在城里看了好多大夫，也没有得什么大病，浑身上下又哪里都难受。治了很久，也没有希望治好，吴翠哈带着母亲搬回了乡下。
因为母亲十分怀念乡下的生活，为了让母亲的身体尽快好起来，吴翠哈把二妮和三妞都安排住校，周末让她们两个回小姨丁丽家，丁丽家和吴翠哈家住在一个小区，都处理妥当以后，便和母亲搬了回来。
回到昔日的老院，吴翠哈把院子里的小菜园种了起来，还在院子里养了鸡，想让母亲找到从前的感觉。
尽管如此，母亲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这才有了昨天晚上惊魂的那一幕。
“吴翠哈！丁姨怎么样了？”柳丁一如既往地直呼吴翠哈大名。
柳丁长大以后，几乎没怎么变，个头长了不多，倒是还胖了一些，脸是圆圆的，眼睛还是小眼睛，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有时候还是会站在墙头喊吴翠哈。
今天的柳丁，和平时有点儿不一样，胡子长出来了，脸上的胡茬让他有了一些成年男人该有的沧桑。只是柳丁一脸的严肃，让吴翠哈有点不习惯。
吴翠哈清了清嗓子说：“昨晚就不太好，请了大夫看过，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她在前面，领着柳丁往屋里走。
“柳叔好！”二妮和三妞看见柳丁进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妈她，在东屋呢！”吴翠哈走过大灶，指了指东屋。
轻轻推开东屋的门，本以为母亲会躺在炕上，却没想到母亲丁红之正坐在炕上，把炕上的被褥叠得板板正正，弓着腰要往炕边的大柜上摞。
“妈！你在干什么？”
母亲真的把吴翠哈吓了一大跳，她怎么忽然之间好像换了一个人？
昨天的她，形容枯槁，此时的她，面色红润。昨天她的眼珠儿都不动，今天她的眼睛里有了光芒。
不只如此，她还抱起一大摞被褥，轻松地放到了大柜上，又用一块干净的格子布蒙上，动作轻盈，毫不费力。
“柳丁来了！”母亲丁红之的声音也变得清脆了。
“嗯，丁姨，我来看看您！”柳丁大约也听说吴翠哈母亲要不行了，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
“柳丁啊，我的流水席一时半会儿应该用不上，等我用上的，一定找你来做！”母亲的一番话，让空气都能凝结，话不可能说得比这个更尴尬了。
“丁姨，这个不急，需要的时候，总会用得上！”柳丁非常沉稳，微微一笑，把水果放到炕上。
“柳丁，你身上要有丧，就这几天。”母亲突然又冒出来一句，吓得吴翠哈的魂魄都要飞出去了。
“妈！你瞎说什么？”
“柳丁，走！我们去西屋说话去！”
她拉着柳丁往外走，柳丁挣脱吴翠哈的手，又走进母亲一步，瞪大了他的一双小眼睛望着母亲，急切地问：“丁姨，你说什么？你能说具体些吗？”
“你的至亲，不在本地，自己想去吧！”母亲神色坦然，不急不慌地说。
柳丁听完，推开门，冲了出去。
“妈！这种话你怎么能瞎说啊？”吴翠哈无奈地看着母亲，一跺脚走出东屋，跑到院子里，柳丁已经不见了。
她迅速爬到院墙上，一伸腿骑上了墙，看见柳丁进了他家的院门，脸色阴沉。
“柳丁，别听我妈她瞎说，我妈病糊涂了！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我给你道歉！”吴翠哈是发自内心的歉意。
“吴翠哈，柳条她生病了！我怀疑她病重了，我写的信好几天都没回，打电话也找不到她！”柳丁说着脸开始涨红，脖子看着更粗了。
“啊？柳条得的什么病啊？”
“不太清楚，我现在就走，我要坐火车去她家！”柳丁说着就跑进屋了。
吴翠哈一个人骑在院墙上，心里像坐过山车一样，忽忽悠悠的，她不得不用手扶住院墙，不然可能会从院墙上掉下来。
柳条生病了？那个谁也拦不住，一定要嫁给秃头李明的柳条，她结婚以后回来过两次，真的坐着火车很风光的回来的，给她的父母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让全屯子的人好生羡慕。
吴翠哈只见过柳条一次，婚后的柳条比以前胖了一些，穿的衣服是好看的花色，是这里买不到的那种，她当时做出的判断是，柳条嫁对了人，是自己错看了秃头李明。
秃头李明一次也没有跟柳条回来过。
吴翠哈还听说柳条生了两个孩子。
柳条过得好，还带着她的弟弟柳丁坐火车去了她的家里，柳丁回来的时候，也穿了一身好衣服，和吴翠哈显摆了好久。
这一切似乎还在前不久，后来吴翠哈带着母亲去了城里，就没有再得知其他的情况，突然听到柳条得病了，心里还是难受的。
“妈！我姥叫你！”李小宝站在院墙下面喊。
吴翠哈才回过神儿来，母亲究竟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又见好了？这都还没弄清楚呢，坐在墙头替人家难受个什么劲儿呢？
李小宝个子高，伸出他的长胳膊，扶着吴翠哈从墙头下来，她这才发觉，自己也有些年岁大了，再也不似年轻的时候在墙上爬来跳去的。
和李小宝回屋的时候，母亲已经坐在西屋的炕头上，身后靠着一个枕头，头发挽成发髻梳在脑后，二妮炒好的菜已经端上来，三妞把碗筷摆好。
“妈，你坐这儿！挨着我姥！”二妮扶着吴翠哈上了炕。
她坐在母亲的身边，睁大了眼睛上下仔细地瞧着母亲。
“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妈呀？”母亲丁红之一本正经地瞪着眼珠子，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妈呀，你给我说说，你这是闹得哪一出？你是真的好了吗？还是......”吴翠哈停了下来，没有继续问下去。
“回光返照”几个字她没敢说出来。
“翠哈，你是怕我回光返照吗？”
“是，我现在闹不清楚你是什么情况了！最好是真的好了！我不想让你是回光返照！”吴翠哈说着说着哭了，她真的怕母亲撒手走了，她走了，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支撑这个家。
“别哭了！我好了！不是回光返照！”母亲不忍心女儿哭，郑重其事地说。
“真的？那就好！我又有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