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取心之术
吴翠哈虽说是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眼见着张大爷走近那个床单,伸手马上要去掀开那个床单的时候,她紧张得还是闭上了眼睛。一屁股坐到了炕沿边儿上,眼睛不敢看过去,只得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你过去,抓住那边单子的两个角,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掀!”张大爷的声音。
“我,我用一只手还是两只手?”大舅的声音哆哆嗦嗦,听着有些颤抖,不会是大舅也像我一样害怕了吧。听到这里,翠哈睁开了眼睛,想去帮帮大舅。
都说自己的至亲之人去世后,是不害怕的。彻骨的悲伤之情是可以抵挡住内心恐惧的。其实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一个连动都不能动的人,还有什么好可怕的呢?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自己那么爱姥爷,他走了,是真的害怕的!难道和血亲有关系?或许,自己不是她女儿亲生的,就不是至亲之人了吗?翠哈的心里思前想后的,在寻找害怕的根源在哪里。
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吴翠哈的大腿,用力地扒着,指甲都要抠到肉里了!
“啊!妈呀!”吴翠哈惊叫着跳了起来,惊恐得头发丝都立起来了。
“我不就是你妈吗?这个孩子咋像见鬼了一样!”丁红之醒了,看着女儿愣着神儿坐在炕沿上,用手来扒,哪里知道她醒了过来,正全神贯注的想着女儿到底为什么如此害怕。
“妈呀,你醒了怎么不言语一声啊?你要吓死我不成?我都要让你吓出心脏病了!”翠哈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脑门子上都是细碎的冷汗,这时候真的相信,人是会被吓死的!
“我看了你一会儿了,以为你被吓傻了,呆愣愣的,才扒了你的!”丁红之说话正常了,底气比刚才那会儿足了许多,这种说话横叨叨的感觉才是丁红之特有的方式,平日里她不骂自己就不会说话,她听得也习惯,如果她没骂自己,很温柔地说话,自己就会害怕,会怀疑自己干了什么要挨揍的事了。
“一,二,”张大爷在数数,马上要掀开床单了。
丁红之也不语了,坐起来伸着脖子等着看床单被掀起。吴翠哈紧张得揪住衣角使劲儿地来回揉搓。
“三!”张大爷数完三以后,就没做声,床单已经被掀起。
翠哈没敢马上看过去,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丁红之却不似自己这般等得了,连滚带爬的跳下炕,鞋都没穿就扑了过去。
“爸呀!我的那个爸呀!你走得怎么这么急啊?你让女儿可怎么活啊!我的心呐……”丁红之人没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嚎哭起来。她的哭声听着让人悲戚心碎,还夹杂着点节奏,这个节奏还真不好拿捏,节奏感太强,显得不够悲戚,一点儿没有节奏,又不能哭得让人心碎。
吴翠哈在心里试了一下,自己实在不会丁红之这样,虽然很难过,都也只能埋在心里,没法体现在哭声里。
“消停点!让老人家安详的走,我不发话,都不许哭!”张大爷严厉的声音,让丁红之的哭声戛然而止。
“长子!把床单放下,过来!把老人家的衣服脱去,我要给逝者净身,然后换上装老衣服。”张大爷的话在命令着,“家里有没有镜子,都蒙上,一个都不能落下!”
丁红之听到马上跑到大柜旁,把大柜上的一面小镜子放倒,用一块毛巾盖住。又爬上炕,在装被子的柜子里掏出来一面小镜子,扣过来用一个枕巾蒙住。
“哈,你去东屋,把你那屋的镜子都蒙上去!”丁红之大声对女儿喊。
吴翠哈赶紧站起身,要去东屋,东屋里有好几面镜子。西屋因为丁红之害怕镜子,只放了两面小镜子给她平时梳妆用。而吴翠哈住的东屋里,柜子上、墙上、书桌前都有镜子,她是喜欢照镜子的。
这时候,大舅丁红全赶紧松开手里的床单,在裤子上搓了搓手,开始给姥爷脱外衣,他大概还是紧张得不行,手解姥爷衣服上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
“哥,你躲开!起来!”丁红之推开自己的哥哥,自己站在姥爷的身边,麻溜利索的给姥爷解开了扣子。
吴翠哈见母亲还光着脚,赶紧俯身把她的两只鞋子拾起,拎着过来,蹲下身子打算给母亲穿上,刚刚抱住母亲的腿想抬起来,母亲“妈呀!”一声,穿天猴一样窜了起来。
“妈!妈!是我!翠哈!你不穿鞋多凉啊!”吴翠哈慌忙松开了母亲的腿,竭力地解释着。
“小崽子啊!你是不是存心要把你妈活活吓死?好连我一起送走啊?”丁红之低头看了一眼,飞起脚踢了吴翠哈,她的动作幅度很大,其实并没有往死里踢,她感觉着有点疼,但是没有那么疼。
“都给闭嘴!你住手!看这里!”张大爷大叫一声,把我们吓得都闭上了嘴巴。
“你们看这里,心口窝这儿,伤口在这里!”
“天呢!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爸呀!我的老爸呀!”丁红全看了以后就开始嚎哭了。
“爸呀!我的爸呀!是谁这么狠的心啊!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啊?我这就替你报仇去啊!”丁红之刚穿上一只鞋子,就停了下来哭上了。
吴翠哈本来还在地上蹲着,帮母亲丁红之穿上
一只鞋子,正打算帮她穿上,就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伸着脖子看了过去。只见姥爷丁三四的胸口有一块巴掌大小乌青淤紫,之所以说是乌青淤紫,是因为看似青还透着紫,而青和紫都罩在乌黑里,心口窝那里还有些凹陷。
“张大爷,这是什么伤?”我抬头看着张大爷问。
“这是最阴毒的掏心术,是直接穿透心口的肌肤,取心之术。寻常修炼都做不到的。看来师兄是低估了这个妖孽的功力,这个手法好像是成精的蟒蛇所为呢!我现在尚且还不能确定,但是师兄的心恐怕……”张大爷扫视了一圈,低声说道。
“我爸是没有心了吗?那我们能找那个东西报仇吗?”丁红全满脸的泪水,嘴巴抖着说。
“你们恐怕不能!就算我,也要三思呢!”张大爷摇着头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丁红之问道。
“还能怎么办?正常入殓,在家停三天就出了吧!其他的也不是你们能做的!对了,去买一颗新鲜的猪心,用塑料袋装着拿回来,出殡那天用,还有啊,你们想好埋在哪里了吗?”张大爷看着我们三个问。
“埋我家地头吧,哥在城里住,爸之所以回来,也是自己算到大限将至,想回到乡下走,应该是想住在这边了,哥,就这么办吧!在我家地头,我们还能照顾着,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爸!”丁红之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定下来了。
丁红全见妹妹很坚持,就没有再说话。
张大爷一摆手,后边的一位壮汉拿过来一个大包裹,放在地上打开了,里面装的是装老衣服,张大爷把每件衣服都拎起来抖了两下,再放回原处。又看看姥爷,大声说:“丁三四!师兄啊!我们给您老净身,然后给您穿戴整齐,送您好好上路!”
“去,给我拿个干净盆去,再来两条毛巾,把那两瓶酒递给我,我们这就开始!女眷请出!长子陪同!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