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用现代化工制品,会阻碍妖怪成形?(求订阅)
控制好变量,沈乐开始煮胶。拿个小瓷碗,放入鱼鳔胶,加一丁点水,摊匀。煮一锅开水,让它稍微凉一点。
拿煮麻辣烫的漏勺兜住瓷碗,放进开水锅里,让鱼鳔胶隔水受热,快速搅拌,让它溶化在水里……
对,鱼鳔胶需要现用现煮。而且这破玩意儿,煮的温度要控制在90度左右,太低了煮不开,太高了影响粘性。
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从导师到学生,都是用恒温水浴锅煮的!
难道我还要下单一个水浴锅?!
水浴锅或许是要下单的,但不是现在。沈乐耐着性子,盯着开水锅里的水,看着它一点一点往上冒泡泡。
所谓“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当年导师让他们熬木工胶的时候,引用过这句诗:
“蟹眼”,指的是水初沸时冒起的小气泡,如同螃蟹的眼睛那么小,密密麻麻往上冒;
“鱼眼”,指的是水继续加热后,气泡变大,大到像鱼儿的眼睛一样。
90度左右,就是蟹眼,维持蟹眼状态,气泡变大了就把火关小一点,气泡快要没有了,再把火开大一点点。
感谢现代科技,煤气灶比柴火炉子方便多了,老辈木匠用柴火炉子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折腾!
开水锅里的气泡保持完美,沈乐注视着碗里的鱼鳔胶慢慢化开,慢慢溶解。然后,用一根细藤条,赶紧搅拌,搅拌,努力搅拌!
这会儿才是九月初,酷暑未消,天气炎热。但是,沈乐的工作室里,空调全功率运作,温度恒定在22度,湿度在60%上下。
“冬使稀,夏使稠,春秋两季使将就。”
冬天,天气凉容易凝固,使用的胶要稀一点;
夏天热,鱼鳔胶积蓄的热量,在榫卯缝隙之间而且不容易散发出去,这时要使用稠一点的;
春秋季节,使用的胶不稀不稠,刚好。刚好,
这个温度,这个湿度,是春秋天的标准。所以沈乐果断选择了春秋天用的鱼鳔胶浓度。
搅拌到鱼鳔胶完全溶化,细藤条往上一提,刚刚好,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
这细线拉到尽头,倏然断裂。上半部分倒缩回去,震荡几下,翘起的部分呈现鱼钩形状;
下半部分坠入胶液,胶液轻轻荡漾,一圈一圈向外漾开,很快恢复平静。甚好,鱼钩钓水,这就是鱼鳔胶不稀不稠、浓度刚好的标准,完美!
把熬好的鱼鳔胶,端出来,稍微凉一凉。趁着这边还没凉到位,沈乐快手快脚,开始粘木棍。
拿起一片木片,两面抹上现代木工胶。先粘在一根木棍头上,又将木片另一面,和另一根木棍粘连,夹上木工夹,紧紧压住。
然后,用一根尖头砸扁了的细藤条,蘸上稍微凉了点儿的鱼鳔胶,如法炮制,对付另外两根棍子和一片木片……
没错儿,鱼鳔胶就是这么麻烦。不能使用毛笔或刷子,要用似圆珠笔粗细的藤条,藤尖用热水泡开,用锤砸成毛笔头的形状。
这样的藤条,细巧、硬度足够、还足够光滑,不会掉毛。用来涂抹鱼鳔胶,正正好。
刷刷涂完,两根一尺半长的木棍,在沈乐面前并排放置。沈乐微微眯起眼睛,从左扫到右,又从上扫到下:
很明显,用现代木工胶粘合的木棍,两根木棍上的异样气息,被当中的木片和胶水阻隔,自顾自细细地浮动着,几乎没有延伸;
而用鱼鳔胶粘合的木棍,异样气息很快蔓延到木片上,毫无阻碍。
沈乐再伸手抚过,用鱼鳔胶粘合的木棍,气息被他很快抹匀,整根木棍,连同当中的木片,气息宛如一体;
而用现代木工胶粘合的木棍,沈乐用力地“抹”了好几下,气息才顺延过去。举起来仔细看,横截面下方的胶水,甚至还没有被气息浸染到!
答案很明显了。
如果说,这种气息,是让普通物品跃升超凡、让老物件获得灵性的关键,那么,阻碍气息流通的现代木工胶,毫无疑问,是不能使用的!
不但木工胶不能使用,网上几块钱一罐的水性木器漆,估计也不能使用。
只能用传统大漆,传统木蜡,这些木工们世世代代,一直在使用的东西,才能更好地引导、承接这些超凡力量……
不过话说,之前修木偶、墨斗,他图方便,都用木工胶粘的,为什么没有出问题?
也许是小木偶和小墨斗,自己的力量就已经很强了,自己就能把气息推过去?
也可能是他修的过程中,一直手动,时时刻刻拿在手里,无意识地牵引它们的气息流通?
总而言之,既然已经发现了现代木工胶、木器漆不好用,那以后就别用了。遵守文物修复的原则,修旧如旧,尽量可逆,老老实实用传统货吧!
沈乐长长叹了口气。拿起细藤条,点点刷刷,开始朝微缩圈椅的榫头、卯孔里涂抹,一边涂、一边粘:
快!
速度要快!
在这些鱼鳔胶干掉、需要重新煮之前,赶紧把该粘的东西,重新粘好!
他聚精会神,发
挥出了平生最高的手速。蘸,拎,抹,插榫头,固定;
再蘸,再拎起,再抹……
他双手翻飞,不知不觉,再次引动了体内的热流。手太阴肺经、手太阳大肠经热流涌动,让他双手格外灵敏、准确,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具体而微的圈椅,已经端端正正,摆放在他面前。
而沈乐抬手轻抚那把圈椅,不知为何,指尖热流一动,流过圈椅每一个角落,又流回指尖。只这么一个循环,眼前蓦然换了世界!
他所在之处,不再是精心装修的工作室,而是木地板、木墙壁,略有些阴暗的木头房子。
身上穿一件的确良衬衫,不舒服、不透气的布制长裤,袖口、裤脚都洗得发白,脚上一双又重又臭的胶底鞋。
手边一个书箱,一个巨大的帆布工具袋。书箱上,帆布工具袋上,毛笔写的“陈海兴”三个字,还都是繁体。
这是……民国?
还是刚开国的时候?
沈乐沉下心来,整理一下这个身体的记忆,是叫陈海兴,十七岁,刚考上国立滨海高级机械学校。
父亲在某公司担任经理,上面有一个哥哥,至于父母,亲戚,家境……
“哥哥!哥哥!”
一个小姑娘欢叫着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小,剪着俏丽的齐耳短发,蓝色短衫,黑色小裙子,正是时下最流行的学生装——
当然,是十三四岁,十七八岁女孩子的学生装。这么丁点大个小姑娘,能穿这一套,可见家里对她是十分宠爱了。
蝴蝶般轻盈,花朵般香软,奔过来就往他怀里扑。沈乐自然而然地弯下腰,抱起那个女孩:
“莹莹,今天乖不乖?”
“乖的!今天我做了好几个盘扣!”小姑娘一张娇嫩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她举起双手,向沈乐展示指腹的红痕:
“我可辛苦了!手好痛!——哥哥,你给我买个洋娃娃好不好?”
“什么娃娃?”
沈乐把妹妹往上抱了抱,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一边走一边笑问。莹莹比划着双手,叽叽喳喳,说给他听:
“就是,这么高,这么大的娃娃!穿着很漂亮很漂亮的大人衣服!还有小桌子,小椅子,小床,放在小小的房间里,可漂亮啦!
今天我到丁晓霞家里去玩,她爸爸给她买了一个,她不给我玩!哥哥,你也给我买一个,我也不给她玩!”
沈乐,或者说,沈乐附身的那个年轻男子,笑着应答:
“好啊!哥哥带你上街,去商场逛逛!买你喜欢的!”
“好呀!去先施公司!先施公司!”
莹莹欢叫。沈乐微微皱起眉头:
先施公司?
这是老滨海著名的百货公司之一,时髦一塌糊涂,号称全国“四大公司”之首。
里面卖的都是进口的外国货,每一件,价钱都贵到了天上,随随便便就是几十几百银元……
年轻男子的家境,他到现在还没梳理好记忆,还不是很清楚。
然而,看身上洗得发白的衣物,就知道肯定不算特别好。至少,不是能随随便便走进四大公司,随随便便买东西的那种。
然而,他附身的青年男人,却欢笑起来,轻轻颠了颠小妹妹,满口答应:
“都去,都去。先施公司,永安公司,都去,一个个走……妈!我带莹莹出去玩啊!”
“早点回来!不要给她乱买东西!”房间里传来了母亲的回答。沈乐附身的年轻男子不在意地回应:
“妈放心吧!我刚拿了奖学金,有钱!现在日本人已经打走了,日子好过了,没问题的!”
他抱着小女孩走下楼梯,走出石库门院子。如果是自己过去,那肯定就腿着去了,可这会儿抱着妹妹——来,黄包车走起!
车夫一路飞奔,让过自行车,让过老爷车,让过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面前的路越来越宽,越来越繁华,终于,转上了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马路右侧,一栋栋大楼矗立,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建筑结构繁复精美,霓虹闪烁,照得整个商场金碧辉煌;
左侧,一排排中式楼房鳞次栉比,游人如织。香气四溢,时时有歌声、弦子声、琵琶声,从楼房当中悠然穿出。
沈乐抱着小女孩,直奔最大、最华贵、最亮堂的那一家。
底楼各种日用百货琳琅满目,以沈乐在现代开过的眼界,都能赞叹“原来这时候还能做这么精致”;
二楼服装、绸布柜台,大片大片的绸缎、织锦流光溢彩,和舶来品相映生辉;
三楼珠宝首饰、钟表珍玩,四楼大件家具、地毯皮箱,哪怕是拿到现在来也不逊色。
然而很遗憾。莹莹看见过的洋娃娃,有,而且不少,红发、金发、黑发;白色蓬蓬裙、红色公主裙、蓝色鱼尾裙,琳琅满目;
每个洋娃娃,都放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都有自己配套的家具。
大到衣橱、镜台,小到桌上的茶壶茶杯,甚至一只手指长
的白猫,千姿百态,各个不同。
但是,最便宜的一个,也要……
“25块大洋?能不能便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