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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向来心痴,当断不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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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冲看清那人的脸,怔忪悲伤的神色退下去,又凝神看了看他身上的黑红色长衫,眼中的微光彻底熄灭,转而被绝望所替代。

伸手附上双目,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良久,他恢复威严冰冷的面色,道,“是你啊?”

木剑声还未起身,“是,臣…今日负责前殿宿卫。”

赵元冲也未在多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他退下。

木剑声往院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道,“陛下…”

赵元冲抬眼,看向他。

“夜里有风,您…您披件衣服,不要着凉。”

“……”

大概是月色温柔,大概是前事让他累极伤极,鬼使神差的,皇帝竟冲他笑了一笑,算作回答。

木剑声立刻转身,走出殿外,头也不回的没入黑暗。

在转身的一刹那,她蓦地就懂了去散市那日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窍。

纸符,招魂幡,梨树…

这人…是要逼得这道孤魂去无可去只能住到紫宸殿来…

毫无征兆开始心如刀绞,她按按心口,擦了擦决堤倾泻的泪水,切齿道,狗皇帝,想得美!

清晨天明,木剑声才从宫中回房。

越惜秋递给他清茶,瞧一眼她的眼睛,皱眉道,“怎的这么红?”

木剑声接过一饮而尽,“熬夜,怎么会不红。”

越惜秋又给她红豆蜜糕,“我要回去一趟。”

木剑声咬一口糯糯豆沙,喜欢的眉眼都弯起,腮帮子一鼓一鼓道,“什么事?”

越惜秋看她娇憨可爱的样子,心中暖暖一动,指指她的脸,“一年之期,要重新弄了,不然会皱。”

木剑声摸摸鼓起来的脸颊,一点头,“噢,也对。”

身旁桌椅挪动,越惜秋坐下,抿了抿干涩的唇口,道,“而且药…应该也不够了?”

木剑声圆腮一顿,摸了摸怀中腰间那个雨过天青色的瓷瓶,浅浅一笑,“谢谢。”

越惜秋一怔,随即挥手,“嘁”了一声,“少来!我是要报酬的,下辈子给我…”

木剑声点头,“好,我知道,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你。”

越惜秋斜眼睨着她,“我是缺一头牛一匹马么,下辈子嫁给我,给我生孩子…”

他鼻头一热,木剑声把茶壶递到了他鼻尖,“来来来,今朝有茶今朝醉,下辈子显然我去的早,说不准是你婶婶奶奶什么的,这事儿没可能没可能。”

越惜秋气结,这小奸巨猾小王八蛋!

原本想打一架解气,可听到她那句“显然我去的早”又不由呼吸一滞,最后只能对着壶嘴一饮而尽,又夺了盘中她正欲拿起的一块红豆蜜糕,悲愤咀嚼,“少胡说,有办法的,鹿朽翁肯定没死,我肯定能找到他。”

木剑声垂眉,道,“找到他也许也…尽力就好,不必勉强。”

开颅之术骇人听闻,鹿朽翁绝迹人间已有四十年,而传闻“此医仙可开颅去瘤去淤,能治常人不能治之头病”,更是无从考证。就连当年华元化要为曹操开颅治病,也未能实施,因此此法缥缈,是否能行实不可知。

她想作出不甚在意的样子,却最终只能扯了扯嘴角,道,“没事,这五年不也平安过来了么,血淤罢了,不根治料想也无妨,所以…不必勉强。”

越惜秋冷笑,“要你管!这是我的事,我要找便找,与你何干!”

木剑声望着他,半晌,幽幽道,“谢谢。”

越惜秋又冷哼一声,“我说了要报酬的,口头的谢意,我不要。”

转了一圈,话题又回来了。

木剑声忽然伸个懒腰,打哈欠,“好累啊,”让开身子瞄着房门,示意自己要睡觉了,让越惜秋赶紧滚蛋。

越惜秋气的跺脚。走了又回来,瞪着眼睛说,“我原本想这次来要带你回去,什么东西都没带过来也没准备,所以这次…”他无奈的扫她一眼,妥协屈服,“来去时间大约很久,”下巴指指她腰间,“你省着点。”

木剑声搔搔下巴,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道,“辛苦你了。”

越惜秋,“我乐意,我活该。”

木剑声嬉皮笑脸道,“当初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好,我当初以为你是变态。”

越惜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是对你,对别人,我还是个变态。”

木剑声“噢”了一声,没心没肺的吃蜜糕,“噢,就说。”

越惜秋气的摔门而出,“我走了”

木剑声点头,“早去早回。”

说罢又追出去,将桌上的糕点装进包袱扔墙而过,高喊,“带着路上吃。”

已经在墙外的越惜秋接住,嘴里嘟噜,“就知道吃…”却抑制不住的翘起嘴角,难掩笑意。

未过几日,太极正殿之中,皇帝召见了北燕使臣,正式结盟,却言成周刚刚息戈稳固,不宜动兵。但耐不住使臣再三请求,也为表示成周与北燕同根同源,同气连枝,遂当朝下旨,令左军都督府邵毅将军贺奔,点兵筹备,择日率领二十万大军驻守周凉边境,伺机而入,以解北燕夹击之困境。

而北燕,自今时起,每年需向成周贡送六万万两白银,六十万岁币,并割让幽、祁二州。

木剑声在

殿外听到了圣旨宣读声,低头一笑,为成周如今盛况,也为那人经纬之才雷霆手段,更觉得他装模作样故作为难却狮子大开口的举动当十分有趣。

可惜看不到。

于是皇帝下朝出殿时,他不由多看了几眼,视线直追着他背影。

谁料皇帝忽然回头,他没有防备,与他视线想接,尴尬一笑,转头装作四下巡看。

赵元冲脚下一顿,抿唇蹙眉,思索良久。

良公公不解道,“陛下”

赵元冲摇摇头,“没事。”心下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妥。

木剑声心情好,散值出宫时脚步异常轻快。

到了承天门,他远远看见有人争执。

走近一看,果真是。

再走近一看,眼皮一跳。

两人吵架,一人拉架。三人他全认识。

拉架的是陈修,吵架的是两个妙龄少女,俱是口齿伶俐,活泼跳脱。

一个自然是黄燕,另一个…却是故人。

只听黄燕道,“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另一少女道,“我已经付了钱了,就是我的”

原来刚刚在街上,黄燕一眼瞅中了一枚白玉玉佩,正在手中把玩,却被人抢先付了钱,伸手索要。

玉佩是讨女儿家喜欢的猫儿形状,虽好,却只一枚。

小贩收了钱就打烊收摊,留下二人,一路从街上吵到了宫门口。

那少女道,“你跟着我干嘛还想抢不成”

黄燕哼道,“谁跟着你我表哥可是宫里当差的”

少女撑腰道,“我相公也是”

黄燕眉一挑,“好啊,那让他们比比,谁厉害东西归谁”

这似乎正合少女心意,她猛力一点头,“行”

陈修一边拦着黄燕,不禁无语望天,心下想,为一块玉和人家相公在宫门口打架,传出去他这个禁军侍卫还要不要脸了。

木剑声在不远处看见了陈修的脸色,

觉得场面十分有趣,便不过去打扰,抱着胳膊停下脚步欣赏。

黄燕气哼哼又道,“不止我表哥,我姐夫也在宫中当值,我倒不信,两人抢不过一个”

木剑声脚下一跄踉,心道,抢不过,还真抢不过。邵毅将军,正三品,他木剑声,区区校尉,不敢抢,也不想抢,更不想认“姐夫”。

陈修也急眼,“燕儿,不要胡说”

黄燕正在劲头上,根本不理他。

直到她看着宫门深处又走出三个人影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不由脸上现出怔相,连木剑声过来也没瞧见。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陈修一惊。那三人中有谁可不就是刚下朝换了便服的皇帝赵元冲。

他也是纳闷,皇帝一般不出宫,偏偏这两次,回回叫他遇上,还都是尴尬紧急的状况,这拜还是不拜应该怎么称呼身边儿这个炮仗要是忽然炸起来惹怒圣驾,叫他上哪儿说理去

他还没作甚反应,却见一旁那少女忽然如小雀般跃起,呼啦啦扑向其中一人,撒娇跺脚,“相公~”

陈修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的想,噢,邵毅将军夫人啊。

贺奔拉住自家夫人,见她发丝微乱,两眼如炬,就知道她又和人吵架来着,无奈摇头,示意旁边有人,叫她略微收敛。

许襄儿往旁边一看,竟蓦地安静下来,也不说话,脸上现出少有的沉静冷漠。

木剑声见他们过来,拉着满脸已安天命的陈修行了个平礼,态度却万分恭谨。

赵元冲只挥挥手,“二位大人不必客气。”话未多说,也不便多说。

木剑声见黄燕还一动不动盯着赵元冲,伸出一根指头戳了她一下,“擦擦口水。”

黄燕回神,嗔白了他一眼。她本也没犯痴,只是想,前日见到的越公子已是难得的英俊潇洒,面前这个竟更甚一筹,但看着十分冰冷慑人,不由胆寒,叫人生不出少女羞赧的心思…竟隐隐有些畏惧。

她不由就收敛了许多,只常声对许襄儿道,“真要比不成”

不成想,许襄儿此刻一脸恹恹,对此物瞬间失了兴趣,解下玉佩塞到她手里,“送你吧,我不喜欢了。”

黄燕一愣,抬头只见她垂眸咬牙,似怒却不敢怒,颇为冷淡压抑。

许襄儿送完玉佩,整整鬓发,对贺奔道,“我先走了”,又对赵元冲微微一服,瞬间已在数丈之外。

赵元冲对她如此来去也不在意,心知她与苏合心中都对自己有些怨怼,却不怪罪。

木剑声触目不语,低头默默。

陈修和黄燕倒是齐齐一惊,想不到她一个娇嫩少女,竟有这等出神入化的轻功。

辰良看了看天色,提醒赵元冲,“爷,不早了。”

赵元冲点头,与木剑声陈修二人作别,正要离开,却听黄燕道,“姐夫,表哥,我们也走吧。”那声姐夫正是冲着木剑声。

赵元冲微愣,莫名生出些兴趣,“姐夫”

木剑声忙摆手又摇头,“不是不是。”

黄燕本是顺口无心,看他这样急着推拒,反而道,“是啊,未婚夫。”

赵元冲“噢”了一声,居然道,“既然未婚,你又有救驾之功,不如请旨赐婚,岂不美事。”

木剑声瞪大眼睛,赐你大爷!一急一气之下脱口怒道,“你敢!”

现场登时一片死寂。

贺奔辰良目瞪口呆,陈修一脸生无可恋的捂脸。

木剑声在气头上,不遑多想无所畏惧。

皇帝被吼懵了,一时不知该震怒还是该降罪。

陈修怕两个炮仗再坏事,忙道,“剑声曾娶过妻。”

“有妻室”

木剑声口气依然很冲,“死了!”笨死的!

众人一惊,这哪是谈及亡妻的口气,分明是有仇!

陈修膝盖一软,差点没给他跪下。

为免他继续作死,他赶紧作别告辞,捡起二人迅速撤离。

赵元冲蹙眉看着三人狼狈逃离的身影,喃喃自语,“为什么那天晚上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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