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好运来》唱到第二小节之前,冯川接过纸袋,将手机倒了出来。
原以为是粗心的手机机主,打来的寻找电话,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的却是提前设置好的闹铃。
手机没设防,冯川关掉了闹铃框,然后就看到了手机屏幕停留在浏览器界面,机主在某寻医问药的网站里留下的搜索历史——和男人做了,会怎么样?
下边也不知道哪来的庸医,大晚上的不睡觉,上来回复了句——会怀孕。
“我也是男的。”
对方结束了此次对话。
一个庸医离开了,还有千万个良心大夫会为他提供帮助,机主接着留言咨询。
“做的时候受伤流血了,已经半小时了,为什么一动还是很疼?”
“要用药吗?”
“要忌口吗?”
“饮食清淡?”
“规律作息?”
此时不是网站的线上看病时间,人间没真爱,“问题”青年自问自答到最后,通过自诊,给自己立了医嘱,觉得困难解决了,关闭了问题,还提jiāo了个好评。
有的人表面上冷淡从容,内心戏却如此丰富。留言属于隐私,尤其这隐私还与他相关,冯川退回到手机桌面假装自己没有来过。
手机的桌面背景似乎是一间教室,几名学生低着头专心的涂画着什么,拍照人无意中出镜的手搭在腿上,指间拿着根铅笔,在透过窗户撒进来的阳光的照she下,白的像会发光。
这样的一双手,的确很适合拿画笔。
又一段闹铃响起,跳出的闹铃框盖住了那只拿笔的手。
冯川顺势点进铃声设置,眉梢轻轻地挑了一下。
入目是一长串间隔时间或长或短的闹钟,并为之搭配了不同的铃声,从《好运来》到节奏平缓的纯音乐,再到最末尾的《命运jiāo响曲》,仿佛在谱写着手机主人起chuáng的心路历程,令每天准时自然醒的冯川看得目瞪口呆。
想到机主即将错过这一串jīng心准备的闹铃,迎来迟到,冯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只本该被丢弃的手机,最终被戴着戒指的手,丢进了公文包里。
冯川总是很忙,见了些人,听着走马灯一样从他面前晃过的人对他“冯董”、“冯先生”的称呼,趋奉的,敬畏的,无端想起了昨夜身下之人带着颤音的那句“川哥……”
或许不是没来由的思绪,身旁拿着公文包的助理温声提示,包里那只外来的手机响了。
时值中午,冯川以为手机的主人总算醒了。
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热络的语气却像与机主非常熟悉,“喂,程子啊,行啊你,你这是把老哥哥给忘了啊,这么长时间都不过来玩会儿。”
老立听着对面没动静,也没多想,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你上月是清了不少账,这月本来不催你还,可谁知道东家被肖远蹿腾的,好像不打算接着开了,要给场子转型,我这先给你提个醒,你有个准备。”
赌场要转型不假,他包揽催收的活,除了和程安这个常驻“客户”联系感情外,主要还是因为他嫌这破场子规矩太多,起了“跳槽”的心思,如果程安能提前还款,他也能提早拿到属于他的那份分红。
老立声情并茂的说了一大顿,对面却一声不响的给挂断了。
老立很气,转念一想程安的为人处事,觉得他可能是不方便说话,于是先战略性的撤退了。
对面的措辞很隐晦,但并不耽误冯川听明白。
那名叫做程安的男人,之所以会无底线的捞钱,没有什么“至亲病危”“替家还债”等感人至深的理由,只是因为自身好赌——清正的皮囊,满身的欲骨。
有贪婪欲望的人对于冯川来说是最好掌控的,只要满足对方的欲望,就能肆意索取等价的回报。
程安既是一个驯服的人,也是个待驯服的人。他的示弱讨好张嘴就来,但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而这类人,皮囊被撕碎,被拿捏住欲望,教着认清自己本性时的样子,定然是极具观赏性的。
下午过了大半,手机主人终于联系上了自己的手机。
程安这一觉意外的睡得很沉,梦里等着“命运jiāo响曲”为自己下最后的起chuáng通牒,浑浑噩噩的睡到这个点才舍得爬起来。
他的确是爬,因为晨课前礼貌的向校领导请安并请假的计划泡汤了。他只得表情狰狞的从chuáng上爬下来,再勉qiáng两脚站立,扶着腰,瘸着到学校,为自己的无故旷工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校领导对程安二度失足摔下楼梯的经历,表示出了应有的同情。被送至医务室休养的程安,借用医务室里的座机,说出了自己对失散手机的挽留。
“您好,我是这只手机的失主,下午六点单位下班后我都有时间,您报一下您所在位置,方便的话,晚些时我过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