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番外】王志远
自己是怎样从英国公府出来的，又是怎样回到房间的，王志远都有点记不清了。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落英面对他时的陌生眼神。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落英了，可依然无法自控的想到她。
那些年在边军时，他也时常会想到落英。
边境艰苦，偶尔喝酒驱寒之后，将士们都会围坐在一起喝酒谈心。
兄弟们都很羡慕他，在家乡有个未过门的妻子等候他。
跟着宋参将回京后，他不是没想过立刻回冀州看望老父亲和落英。
只是，他才刚刚被提到参将身边做了亲兵，正是在参将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他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再说，如今的他，也算不得功成名就，在京中，连买块地皮的钱都没有。
此时回乡去探亲，除了能聊藉相思，也无他用。
他怎么都想不到，再见落英，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那位宋公子说得对，是他的错，是他对落英不够上心。
那一晚，王志远躺在床上撒了男儿泪。
此后，怠惰了不少的他往家乡寄了书信，想询问父亲落英被英国公府找到的细节。
可不知为何，所有的信都石沉大海。
正当王志远担心父亲是否出了什么事时，他终于收到了父亲的回信。
父亲说，他如今已经不在那个村子了，搬到了更远的并州县上，有了房产，做起了小买卖，一切平安。
又说，如今王志远已经成了官爷，那落英是万万配不上他的了，于是他做主，退了这门亲事。
待王志远将来衣锦荣归，他会再给他物色一门好亲事，并州县城的女子各个出落大方，绝不是落英能比的。
收到这封信的王志远，心中既悲又怒，他甚至想报复性的将落英真正的身世告知给父亲——
若父亲知晓，他眼中父不详的落英，实则是位高权重的英国公府之女，只怕是要悔恨到欲哭无泪。
可他不能说。
落英如今的身份，不管是她的过去，还是他们之间的婚约，都不能再被提起了……
※
过了一段时日，宋参将忽然从亲兵中选了几个人随行出城。
与公事无关，只是英国公的几个子女在山间溯溪，由参将的亲兵负责安全。
林间鸟语，溪水叮铃，王志远远远地看着在溪流中欢快踩水的落英，心中堵得慌。
傍晚时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这树林茂密的深山中，黑得更快，营地上也提前点燃了好几处篝火。
落英和宋四公子跑去捅兔子窝了，半天没见人影。
参将扬声叫他：“王志远，去，把他们二人叫回来。”
王志远闻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宋参将，却见她只是埋头在篝火上架铁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吩咐有何问题。
王志远愣了一刻，才迟滞地应了下来。
去找人的路上，王志远仍是不懂参将为何做此种安排。
在距离营地十几里外，王志远找到了蹲在一棵大树边，守着一笼子野兔的落英。
王志远的心，腾腾跳得厉害。
虽说上次已经见过落英了，可也没机会说上什么话。
他清了清嗓子说：“落……五小姐，大小姐吩咐回去了。”
落英一直关注着宋四公子所在的方向，小声地问：“那四哥呢？”
“其他人会带四公子回来的。”
得到答复，落英便提着笼子站了起来。
王志远见状，便上前主动伸了手：“五小姐，笼子交给属下吧。”
言辞间很有些紧张，手也在微微颤抖。
落英道了声谢，便低着头往营地走回去了。
全程没看他一眼。
是没认出他来，还是不愿见他？
落英曾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如今，他连落英的名字，都不能再叫……
他压抑着自己想与落英说话的冲动，一路无言的将人送回了营地。
从宋参将看过来的眼神，他看懂了。
宋参将这是，故意让他来的。
“王志远，”宋参将说：“许多时候，你不得不面临比战场厮杀还要残酷千百倍之事。你一日不能对君乐放手，我便一日不能重用你，你可明白？”
王志远明白。
宋参将在挑选亲兵时就已经说过，作为她的亲信，需皆是能让她放心交出后背的人。
他若要继续耽于儿女情长，宋参将便不会再留他在身边了。
王志远红着眼眶说：“属下明白，属下只是……觉得，少了一份道别……”
宋参将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的许多生离别离，都是在未曾准备之下发生的。珍重，是放在心底的祝福。”
“……”
※
此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宋参将都不再将他带在身边，似乎是给他时间整理自己的感情。
在这段时间中，市井流言纷纷，大多都围绕着落英。
王志远心乱如麻。
直到京城短暂了乱了一日后，生活又归于了平静。
直到十一月中旬，宋参将忽然又特地让他随行，说是要送亲友出远门。
等到了目的地后，他才知道，原来参将送行的人，是落英。
而要和落英一同离开的，是四皇子。
天潢贵胄……
落英抱着参将哭得很厉害，和前来送行的人一一道别。
而那个四皇子，则是始终用怜惜且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落英，片刻不离。
除了岳伯母离世那天，他从未见过落英哭成这样。
她总是坚韧独立，比他这个男人还坚强。
能让落英展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想必，她真的在英国公府生活的很好……
眼看落英就要上马车，王志远的眼前倏地模糊了起来——
他有很多话，都还不曾让落英知晓。
他的思念，他的歉意。
不知是否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上了马车的落英忽然身形一滞，扭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王志远早已泪流满面。
落英红肿着眼睛，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抱歉，她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嘴唇翕动。而后，便弯腰进了马车。
她终究还是看见了他，回应了他。
她说：保重。
一瞬间，王志远心中的大石瞬间轰然崩塌，一片清明。
落英过得很好，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即使这一别，就再难相见了，可只要她过得好，就是好的……
落英，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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