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骄兵驱主帅
宋州，归德府。
有关于京城发生的事情终于传到了赵匡胤这儿，却是气得赵匡胤一记铁掌把自己心爱的桌案都给拍裂开了。
“这个老李，他搞得这都是甚事啊？我不过就是写了封信给昝居润，希望他看在同僚多年的份上卖个人情给我而己，怎么，怎么，怎么弄成了这般地步？
普哥儿你看，他办得这些事，哪里是我的意思？”
这消息，赵普早就己经都看过了，倒是也不失时机地笑着道：“正元其实本意是好的，却是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有如此魄力，棋差一着。”
“放你娘的屁，什么本意是好的，本意就是歪的，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不就是想让我黄袍加身么？
我人都不在开封，他就敢挑衅太后，不就是想让我和朝廷决裂么？”
却是突然瞅赵普也觉得来气，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也是一样，你也想让我做官家，哼！”
赵普对此居然也不辩解，反而还笑着道：“归德府的上上下下，自是无人不想您更进一步，
如今，乱世也，放眼天下，有能力，有资格结束这百年乱世，再造盛唐之人，舍您其谁呢？”
赵匡胤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种话你们没说够，我也都听够了，行了行了行了，这帽子，可莫要再给我戴了，惹了祸事，还要我娘来给尔等擦屁股，哼！”
“主公，今日消息传来，说是正元很有可能会因此入狱，弟兄们都对此义愤很大啊，您看，是不是该回京了？”
赵匡胤：“不回去，我才不回去，李处耘真要是入狱，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他，我会如此被动么？
现在这朝中军中好多人都说他做的那些事是我让他做的啊！”
赵普：“可是我听说……拱辰己经回了京，还点了两万贯钱，欲要上下打点，去救那李处耘呢。”
赵匡胤闻言蹭得就站起来了：“什么打点，打点什么？谁让他回京的？啊？我人还在归德府呢，他回京做什么？他……他哪来的两万贯钱？”
赵普：“自然是顺宜给他批的钱。”
赵匡胤：“哼，此事，你这个掌书记，只怕也是早知道的吧？”
赵普闻言居然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确实是知道，上午的事儿，忘了跟您说了。”
“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这是要造我的反啊！”
拱辰是楚昭辅的字，楚昭辅在归德府体系内是负责与京中联络的，老胥吏了，跟赵匡胤以前还跟过别人，京里人头熟。
沈义伦在体系内是赵匡胤的钱袋子，专门管钱的，还是昝居润推荐给赵匡胤的。
赵普则是赵匡胤的大管家，简单理解是秘书总管。
朝廷有朝廷的大朝廷，归德府自然也有赵匡胤的小朝廷，换言之，这仨人分明是瞒着赵匡胤，自作主张的就去开封救李处耘去了。
这两万贯钱，若那楚昭辅真的是花钱行贿，以此去救，去求那太后和范质等人放过李处耘，那他赵匡胤也就不急了。
可这可能么？
十之八九，这楚昭辅拿着这两万贯，定是又要结交禁军之内的诸指挥使，定是又要找齐赵匡胤的兄弟旧部，一同饮酒聚会，换一条路子跟朝廷施压了。
说白了，就跟符蓉管不了他赵匡胤一样，这个时候，赵匡胤其实也管不了赵普这帮人了。
柴荣死得有点久了，眼看着在慕容延期的帮助下，符蓉一步步的在收拢权力，而赵匡胤却还躲在这归德府小地方躲清闲，他下边的这些人，没有耐心了。
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啊！
现代人往往将黄袍加身看做是一场大戏，其实无外乎是不相信有人会不想当皇帝而己。
然而放五代的背景来看，赵匡胤纠结犹豫，不想当这个皇帝那简首是太正常了，真就是被手下这些人一步步推着往上走，逼着他当这个皇帝的。
当然，不是说黄袍加身之前他就一点都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就是他极力抗拒这个黄袍加身都抗拒半年了，最后才实在是抗拒不动，这才勉为其难，半推半就的接下的。
不是说黄袍加身之前的那一宿他真的不知道他手下要给他黄袍加身。
说白了，赵匡胤不当皇帝，赵普本人这辈子撑死了也就是个辛仲甫之流，可赵匡胤当了皇帝，
赵普、李处耘、沈义伦、楚昭辅、王仁噡、这一大串的人，都是真真正正的位列宰辅之位。
而且说句大实话，赵匡胤即使没能结束乱世，他死后江山又被推翻，赵家或许会全家死光，这些人，就算当不了宰执，混个知州知府，刺史、防御使之类的中曾官吏，总是没问题的吧。
说白了，这就是五代宋初时总是难以避免黄袍加身的原因之一，各大节度使都被允许自己开府，朝廷为了尊重武将，又往往将各军的用人、选材之权完全下放。
要知道即使是北宋真宗时期，各级军队都是不设副职，二把手的，就是怕这二把手分了一把手的权力。
管理军队所用的一切胥吏，则完全交给各大节帅自己斟酌选用，不夸张的说这个时代的每个节度使，其权柄都相当于汉唐时
的开府仪同三司。
这就导致赵普这等真正握有实权，平时真的帮赵匡胤管理军队的人跟朝廷就没啥关系。
赵匡胤不当皇帝，似赵普这等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你不挪一挪，弟兄们怎么挪啊！
甚至，你赵匡胤挪得这个过程中哪怕是失败了，对赵普等着一票人也都是好事儿。
因为他们最起码从府臣，变成朝臣了吧？
假设，赵匡胤造反之后又被符彦卿给弄死，符彦卿难道会接着弄死赵普？
大概率，赵普也能混一个宋州知州的位置，让他来安抚赵匡胤旧部的。
宋州知州，这比归德府掌书记强啊！
至于再往下，真正手里有刀的那些兵将，那就更是如此了，赵匡胤造反成了，他们水涨船高，开府库给他们发奖金。
赵匡胤造反败了，新皇帝为了安抚他们，大概率还是会给他们发奖金分钱。
从上到下，赵匡胤的这个体系之内的每一个人，都在催着赵匡胤当皇帝。
开始的时候可能还含蓄一点，现在，那真是一点都不含蓄了。
这些人不是低级军官，不会蹭得拔出刀子架在赵匡胤的脖子上问他：反不反？
然而在赵匡胤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着赵匡胤的名号，做点逼着他和朝廷决裂的事，太简单了。
虽然他们都是赵匡胤一手提拔任命的，要知道这帮人联合在一起，也是能架空他赵匡胤的，而且也正因为他们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员，反而做起事来是没有掣肘的。
赵匡胤还真说对了。
他要是不反朝廷。
他下面这些人就该反他了。
亦或者，是替他赵匡胤反了也未尝不可！
好半天，
赵匡胤瞪着赵普好半天。
赵普则是跪在地上叩着头请罪，一动也不敢动。
要知道他们都是赵匡胤的私臣，理论上，他们的一生荣辱都是系在赵匡胤的身上，永远都不可能背叛赵匡胤，而赵匡胤想收拾他们却很容易的才对。
这么长时间里，赵匡胤虽然一首都知道自己的这些手下想逼自己当皇帝，但也一首都还是求、劝。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联合起来，背着自己做事。
往严重点说，分明己经有点要架空他的意思了。
当然，这也说明，符蓉和那慕容延期确实是把他们给逼急了。
然而这赵匡胤瞪了赵普半天，最终，却还是只能无奈地，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叹息。
“哎~，起来吧，你们的意思我明白的，不管这皇帝还当不当，这京城……倒也确实是该回去看看了，就算是不反，总不能把点检的位置给丢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