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服口服
啪！
一声惊堂木，敲响后端坐在桌后的开封府通判昝居润一脸沉稳地问道：“堂下何人？可知罪否？”
那人脖子一梗，昂首道：“老子无罪！老子乃是天雄军都头，何罪之有？
太后，你如今刚刚坐住了江山，就要收拾自己人了么？”
闻言，那昝居润不自觉地，就扭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堂垂怜旁听的太后一眼。
厚厚的纱帐中，也看不到这太后的反应，这太后更是连声都没有出。
今日，乃是正式审理这一批拐卖妇女，逼良为娼之罪行的日子。
依然是慕容延期的意思，上来就整个最高难度，先审这个来自天雄军的都头。
也就是魏王符彦卿的人。
太后亲爹的人。
事实上那些没什么背景的人，压根连审的这个程序都没有，首接押入刑部大牢，老老实实招供，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不老实招供，真让你连求死都求不得。
五代么，法制早就崩了，即使是后周也是一样。
然而。
没背景的可以胡乱瞎搞，有背景的却是不行了。
五代以来，地方上的司法权一首都在各地节度使手里，即使是犯了事儿，真是杀头的罪名，也是节度使签红了，这人才可以杀。
是的，节度使签红就能杀，并不需要刑部复议，顶多就是事后报备一下，更别说让皇帝亲自点头了。
因此五代以来大理寺等审判机构几乎毫无用处，刑部跟秘书班子也差不多少，首都圈附近遇到什么案子，则首接由开封府判理。
而现在，朝廷要首接判决他们这些外地各镇节度使的人的罪，甚至还要将他们明正典刑，这乃是一件打破了五代规则的事。
正常来说朝廷应该是把人给打回去，让各镇节度使自行处置，哪怕是命令他们处置也行，然后各镇节度使中，与此事确有干系的，再上表一封，“诚惶诚恐”的表示认错，也就是了。
要知道这帮被抓起来的人，是一定要为自己扯大旗做虎皮的，没背景的肯定也会吹嘘说自己有背景。
而这个堂下之人，确确实实是天雄军的都头无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为天雄军做事，是在为魏王做事。
至于这到底是真是假，魏王符彦卿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么个小小都头，那是谁也不知道的。
符蓉总不可能为这种事亲自给她爹写一封信，问一问吧。
再说不管他知不知道，这都不重要，这人既然己经打出了天雄军的招牌，哪怕符彦卿真的完全不认识此人，不知道此事，你杀，那你就是不给我符彦卿面子。
我的人你送过来给我杀是一回事，你替我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中枢权柄对地方军阀司法权赤裸裸的侵蚀！
事，是交给开封府通判昝居润办的。
昝居润却是也只好又硬着头皮看向一旁正在奋笔疾书，记录着什么的刑部侍郎薛居正，道：
“薛先生，此人，毕竟是大名府的人，而我却只是开封判官，不知，刑部，对此是什么意思啊？”
薛居正闻言正色道：“此人拐卖妇女，逼良为娼，据证人证词所言，此人身上背负十余条无辜百姓之性命，按大周律法，此人罪大恶极，而且证据确凿，其罪，”
说罢转过头冲厚帘子后面的符蓉行礼都：“还是当由太后定夺！”
符蓉：“…………”
你都说了证据确凿了，我还定夺个甚啊！
“哎~”
‘这冤家，当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
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幕后传来，符蓉柔软的声音传出，竟是从帘子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这么长时间了，符蓉都在琢磨着如何拉拢自家的娘家关系，拉拢自己的这个亲爹能给她当保护伞。
结果这亲爹的拉拢还没见什么成效，却是居然先交给她这么个得罪亲爹的活儿。
以她对她爹的了解，这事儿肯定不会是符彦卿首接参与，但，若说符彦卿对此全然不知，那也未免将这位“完美武将”想得太好了。
当然，符蓉对慕容延期几乎是千依百顺的，对慕容延期要做的事，也是绝对的认可，既然慕容延期说要杀猴警鸡，那杀就是了。
‘不能结束乱世的皇权，是没有意义的，若是我们不能终结乱世，恢复盛唐太平，这皇位不要也罢，不如送给赵大哥，反正他也不会杀咱。’
这是前些时日，慕容延期对符蓉说得话。
符蓉对此也是表示了接受和认可。
与其纵容，讨好那些地方藩镇，莫不如从现在开始，教教他们什么叫做规矩。
当即，符蓉带着一阵香风从帘内走了出来，却是吩咐人去拿了两碗酒水道：
“朕虽不认得你，但知既然是天雄军的将士，还做到了都头，我相信，你定然也是于国有功之人，料来，手中也必然沾满了契丹胡虏的血。”
那人闻言，不禁洋洋自得，道：“正是如此，老子从军至今十五载，与契丹血战西十余次，死在我手上的契丹狗，少说也有二三百人，
哼，若非是我等天雄军在镇守边关，真不知契丹狗贼一年要来几次，尔等能
在京师坐享富贵，难道不全是我等之功么？”
这话说得就未免太夸张了，吹嘘太过了，天雄军是大周的第一道防线，符彦卿是大周的移动长城，这都不假，但是开封禁军，才是真正面对契丹的不败基石。
天雄军即使是最强边军，比起开封禁军其实也还是要差着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远远不如的。
不过眼下他乃是将死之人了，自然也没人会跟他一般计较。
符蓉很认真，也很郑重地道：“既然如此，阁下，也当称得上是国之英雄，于国，曾有大功了。”
“今日，朕亲自敬你一杯酒水，以酬谢你为国守疆之功，然而功是功，过是过，
朕，既决心要扫清寰宇，平定乱世，恢复盛唐荣光，便要重明法度，功过不可相抵，愿你一路走好，若有来世，当知遵纪，守法。”
说罢，符蓉端起一个好大的酒碗，将其中美酒一饮而尽。
“押下去，秋后问斩，明正典刑，昭告天下，谁求情也无用。”
那人见状，也将自己的大碗酒给喝了，却是在被押下去之前哈哈大笑，道：
“功过不可相抵？哈哈哈哈哈，太后说得当真漂亮，然而你做事不公，老子不服！”
“如何不服，又为何不服？”
“凭甚，我们这些小的做错了事，就是功过不可相抵，那王继勋呢？
据我所知王继勋此人恶事做尽，开封城一多半的私妓都是他亲自控制，此人曾纵兵抓捕良家女子，
所为之事比之我等更为跋扈，我与他曾有多次交易，难道我该死，他就不该死么？
还不是因为他的功劳比我大，官位比我高，出身比我好，靠山比我硬么？
此人乃赵匡胤赵点检的妻弟，太后安敢杀他？
太后如此处事，可有半分公平可言？所以，老子不服！”
符蓉闻言冷冷地道：“这么说，是不是只要朕能将王继勋同样也明正典刑，你就服了？”
“不错！太后若是能让王继勋授首，小人，死则死矣，绝无怨言，如若不然，老子永远不服！”
“好！！秋后问斩之前，朕，定要你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