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从来如此，就对么？
樊楼的屋顶上。
赵匡义与李处耘两个人正在对月酌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
慕容延期在忙完了前边的事之后也借了梯子爬了上来，自带了一小坛子的黄酒，便加入了其中，也一并坐了下来。
“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抓了总共西十多人，正在严刑拷打，己经有些软骨头，没等用刑就全都招了，
我的意思是，由咱们殿前司的各班出人，到时候根据这些人的口供，奔赴各地，
将他们的上线下线，上家下家，统统都给抓起来，该服苦徭的服苦徭，该杀的杀。”
顿了顿，又补充道：“各个都在喊靠山二字，几乎都是各个重镇的节度使，这其中也不知哪个是真的有靠山，哪些是扯了大旗做虎皮。”
李处耘笑着道：“自唐末以来，各藩镇皆是由节度使掌权柄，除军权之外，税务，司法，行政，皆需节帅做那最终点头说了才算。”
“这地方上，若是小打小闹，要说是民间私下所为，或许也就罢了，可据牙行之人介绍，他们中的有些，甚至能拿得出几千名都不止的漂亮女子。”
“这生意做得这般大，背后没有节帅撑腰，恐怕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即使是这幕后当真有各镇节帅参与，恐怕也不是不可能，三郎，打算如何做呢？”
慕容延期：“自然是秉公处置，难道他们背后真的有节帅，或是其他的军中将校，就可以网开一面了不成？
非只如此，他们既然敢提那背后之人，我还真就要一查到底了。”
李处耘：“哦？三郎要如何一查到底？”
“我朝，先帝曾有明诏，大周境内严禁拐卖人口，更是严禁逼良为娼，
因此凡是经手此事之人，无论身份背景，我以为，皆己有了取死之道。”
“各镇军中，无论牵扯到谁，我以为只要可以查明，便必须在公堂之上走一遍，
若是牵扯到了节度使本人，那就要看他们是知情不管，还是干脆就是在幕后做东，到底是时差之罪，还是干脆就是纵兵劫女。
“我以为，当依据性质的严重程度，该罚俸的罚俸，该免职的免职，
情形特别严重者，就算是一阵藩主，也应当枷锁入京，明正典刑，经有司会审定罪，或关押，或是……杀！”
赵匡义闻言没说什么，而是依旧默默饮酒，李处耘却是诧异道：“为了这些黔首平民价的女子，去得罪藩镇节帅？
自唐代以来，藩镇割据，人命贱如草芥，而节帅却是威福自专，正所谓，小民从来生存艰啊，郎君，莫不是妇人之仁？”
慕容延期却是淡淡地道：“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世道纷乱至此，不就是因为各人自扫门前雪，朝廷不管天下事，
只要各地的节度使能够效忠，根本不去管他干什么，做什么，对其藩下平民，更是默认其可以予取予求么？
自从安史之乱以来，此等歪风，己吹了接近两百年了，天下人，可还记得曾经的盛唐，可还记得这世道，该是何等模样？”
李处耘闻言却是突然冷哼了一声，道：“然而你所做之事，似乎并不是打了太后的旗号，
而是打了我归德府的名号，我家的二公子，甚至是我，似乎是都做了你慕容郎君的受众刀啊。”
见他言语中似有怪罪之意，慕容延期却是冷笑一声，道：
“赵大哥如今还没取天下呢，就算他当真要取，难道我现在打着他的旗号行此事，不应该么？
若是将来赵大哥当真是黄袍加身，难道也要学这梁、唐、晋、汉、周，这五代一般，对天下节度使之恶行不管不顾么？
若是果然如此，赵大哥要如何能够开创得了不让盛唐之盛世，甚至不过也即是这五代之后的第六代而己，
他死之后，再有第七代枭雄，与他轮番上阵便是，赵大哥若是当真只有如此寸光，不敢得罪藩镇，那我看这黄袍，他不要加身也罢。
省得将来赵家身死族灭之时，连累了我慕容家。”
李处耘：“你……你这黄口小儿……你……”
不等那李处耘再说什么，慕容延期却是又复打断他道：“还有，李先生，我慕容家与赵家，乃是世代交好，名为两家，实为一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我与太后有染，相扶保她坐稳大周江山，此乃事实，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得出来，然而这终究是我慕容家与赵家之间之事，
我大哥与赵大哥乃是肝胆相照，在战场上可以互相为对方挡刀子的刎颈之交，我们两家的关系，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再次挑拨离间！”
慕容延期对这李处耘并无多少好感。
此人也算是个名人了，他的女儿，便是后来嫁给赵匡义续弦的明德皇后，他的儿子便是宋朝中期少数当得上战神二字的名将李继隆。
然而他本人，却是在历史上与他们慕容家纠葛不浅，而且与自家大哥慕容延钊的死有关。
历史上，入宋之后自家大哥慕容延钊便被罢黜了点检之职，改任山南节度使，同时也是攻伐荆、湖，北宋开国之战的主帅。
据说，大军所到之处，这李处耘处处都与自家大哥有所争执
，大哥当时的身体不好，据说是躺着上战场的。
慕容延期甚至怀疑赵匡胤非得让身体如此不好的慕容延钊带着病上战场，是不是就是存心想让他病情恶化。
毕竟他一个北方人，去湖南那种地方打仗，身体好的人可能都会生出点病来，
而当时本来身体就很差，不得不一路躺着上阵的慕容延钊，果然，就没能活着回来。
当然，目前来看这些事都还很难说，说不定自家大哥是非得倔强的谁劝都不听，非得拖着病体领兵亲自去打仗也说不定，
毕竟那是北宋立国之后的第一场灭国之仗，自家大哥作为当时的北宋第一大将义不容辞，也责无旁贷。
将军死于战场，尤其还是这种一战灭两国的大胜之仗，对身为武将的大哥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历史上自家大哥在生命中的最后一仗，却是并未将他的军旅生涯划出一个完美的记号，就是因为这个李处耘！
两湖灭国之战中，自家大哥慕容延钊是主帅，而李处耘却是监军。
这监军，趁着慕容延钊生病居然想抢夺他这个主帅的指挥权，以至于二人不和，闹矛盾闹得天下皆知。
据说，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慕容延钊，是在这一仗中被李处耘给活活气死的！
当然，李处耘也因此而彻底得罪了将门，赵匡胤也保不住他，以他的资历本该成为大宋宰相的，结果一战灭两国之功劳不赏，反遭到了贬斥，最终郁郁而终。
虽然这都是还没发生的事，但却并不妨碍慕容延期因此而对这李处耘有意见。
见他居然还敢对怼自己，自然便夹枪带棒的给怼回去了。
还是赵匡义见状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咱们刚刚做成了大事，正是该庆贺的时候，莫要因些许小事，再去惹口角，来，两位，饮酒。”
“不过三郎，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与我说实话。”
慕容延期：“你问。”
“开封私妓，大多幕后都有王继勋之身影，你知道，他是我大哥的小舅子，你是早知道这事的背后有他，还是和我一样，最近才知道此事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