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胡老爷的外室
孙时安迅速翻身坐起,随手扯了一条被子,裹住了山桃。
“好生待着,等我回来。”是喜乐宝的伙计来了。山桃躲在被子里,一边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将孙时安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原以为孙时安是个好人,却没想到新婚头一天,孙时安就原形毕露。跟徐光宗相比,孙时安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在被窝里哆哆嗦嗦地穿上衣裳,赶在客人来之前,将炕上的被褥铺好,重新梳洗打扮,跟个瓷娃娃一样,坐在炕上等着人来。最先来的是韩老板的娘子和女儿。喜乐宝的生意不好,伙计走的走,辞的辞,忽然急火火地接了这样一单生意,没人帮忙,这娘儿俩就过来帮着上菜倒茶。韩老板的女儿金枝才十五岁,一笑脸就红,进门偷偷看了山桃好几眼,才小声道:“山桃姐,你瞧着比以前好看了一些。”“瞧这傻丫头,说的什么傻话,”韩娘子点了点韩金枝的脑门,“一年大似一年了,嘴巴还这么笨,你山桃姐一直这么好看。”韩金枝抿着唇摇摇头:“山桃姐性子好,要说好看,还是秀莲姐好看。”山桃忍不住笑了,金枝这个丫头直白得挺可爱。有认识的人陪着,山桃就没那么紧张了。她跟韩娘子说了几句话,硬是将金枝留在屋内陪她。一会儿工夫,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女眷们挤了一屋子,有粮食铺的周大娘子和她两个儿媳妇,里正娘子婆媳仨,绸缎庄的老板娘……乌泱泱挤了一屋子,除了里正家,都是这小镇上做生意的。光看来的这些人,也能知道孙时安的人缘有多好。“哟,我来迟了。”娇音乍起,屋中的笑声一下子就停了。周大娘子拉着她那两个儿媳妇先往旁边挤了挤,其余人纷纷反应过来,都各自往角落里站,硬是在满当当的屋子里腾出了一条路。说话的年轻妇人捂着嘴娇笑着进了屋子。“我们家那口子有事耽搁住了,过几日才能回来,他特特地叫人捎了话给我,让我一定要给时安兄弟和新嫁娘送一份厚礼。”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她一挥手,那小丫头就跪下来,将手中的盒子高举头顶。“喏,妹妹,你瞧,这是南洋那边传过来的七宝琉璃手串,你皮儿白,戴上这个手串,极相配。”妇人说着话,就把盒子打开,拿出七宝琉璃手串,套在了山桃的手腕上。山桃一双杏眼霎时就睁大了。不仅仅是她,这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抽气。韩金枝年纪最小,盯着山桃的手腕半天,忍不住问妇人:“我听爹爹说,南洋来的东西都很贵,一般百姓家里用不起,尹娘子,这手串价值几何啊?”尹娘子得意地抬高了下巴:“多少钱,我也不清楚,金枝,你是知道我家那口子的,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往我这里堆,我瞧着喜欢就留下了,从不问价钱,今日也是听说时安兄弟娶了位天仙一样的小娘子,想着这手串给这位小娘子戴正合适,就从库里找出来了。”啧啧,这口气大的,好像她家库房里存了不知道多少宝贝似的。 可偏偏山桃就爱听这个话。给了她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将来没钱了,就把此物换钱花,岂不美哉。她连忙笑眯眯地朝着尹娘子道谢:“不知尹娘子是谁家的?日后得闲了,尹娘子若是不嫌弃,我就去找尹娘子吃茶做针线。”炕对面坐着的周大娘子一个劲儿地朝着山桃眨眼睛,好似抽了风一样。山桃便知道这里头一定有鬼,跟尹娘子说话越发客气了。“咱们是邻居,”尹娘子娇声笑道,“我就住在魁元巷最东头这一家,夫君姓胡,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她哀叹了一声,用手扶了扶鬓边一支硕大的山茶花金簪:“人人都羡慕我嫁了个好夫君,岂知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好妹妹,我可真羡慕你,能嫁给时安兄弟,时安兄弟虽说是个屠户,挣不来多少钱,可你们二人却能长相厮守,不像我,空有一堆金银珠宝,却无夫君陪伴,有什么趣儿呢。”山桃的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有金银珠宝还不好吗!只要给她一堆金银珠宝,无论是孙时安还是徐光宗,都爱去哪儿去哪儿,爱找干姐姐还是表妹,都行,她不拦着。不过一听尹娘子住在最东头的胡宅,山桃就不大想跟此人来往太密。她明白屋里这些人为什么对尹娘子退避三舍。因为尹娘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但凡正头娘子,最厌恶这些妖妖娆娆的外室。可山桃却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想和尹娘子来往。她是因为胡老爷。前世贾秀莲就是被胡老爷迷晕了头,爬上了胡老爷的炕头,把自已的名声给毁了,也连带着将贾家的名声给毁了个干干净净。因着贾秀莲闹的这一出,她在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徐母动不动就用贾秀莲的事情讽刺她,说贾家没家教,教出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每日她出去干活儿,回家的时间若是晚了一些,徐母便像是审讯犯人一般,把她去了何处做了什么跟谁说了话,事无巨细,都要问一遍。倘若她要是跟男人说了话,那就更糟了,徐母会罚她跪在院子里反省。那会儿山桃总觉得自已大姐做错了事情,连累了徐光宗的名声,心里愧疚,再加上不想让徐母认为贾家的女儿没家教,就老老实实地任由徐母摆布,立意博一个贤良孝顺的名声。
现在一想,山桃就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自已。呸!再来一次,什么贤良淑德,什么贤惠孝顺,她通通不想要。人生苦短,就是要痛痛快快活一遭,才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趟。当然,痛快不代表堕落。远离胡老爷这种大烂人,才能过得更好。山桃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一些:“在座的各位娘子,除了里正大娘子外,都嫁给了商人,尹娘子莫要哀叹,大家都是一样的。”“这怎么能一样呢?”尹娘子抬了抬手,露出腕间一对分量颇重黄澄澄的金镯子,“我家老爷才能叫做商人,在座诸位的相公算是什么商人?一年到头挣不来多少银子,那不叫做生意,只能算是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