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工的激将法 一九三
老医工锁眉摇头,无奈说:“薇拉,拿些药丸给工匠们分了罢。”
薇拉打开陶罐,将罐中药丸递于工匠们面前。有工匠立刻伸手从陶罐中抓出一把药丸,细看,这哪里是药丸,分明是泥丸子。
工匠们脸色大变,这不是拿众人寻开心吗?
“医工,说好是汤药,怎么就变成了泥丸子,你存心要戏耍我等!”
老医工眼含笑意,调侃道:“这就是用汤药合制的药丸,里面岂无汤药。”
“这是用何物制的药丸?白土!好好的汤药为何要加白土,不就是故意想饿死我等!”
“这味汤药用松茯苓熬制,其药用是化解毒蛊危害。毒蛊尔等中过,解药也服过,这蛊与药,对于尔等已没有多大作用,吃与不吃皆无所谓。老朽是怕丛林族人饿急了,误把毒蛊解药当糖丸吃下去,白白丢掉性命,才不得已往里面添加白土,并非针对尔等。”
老医工这玩笑开得伤人,令饥肠辘辘的工匠们失望透顶。他们把泥药丸扔回给薇拉,愤然离去。
铜匠说:“一碗烂果子汤不顶事,再找不到吃的,就算荒原里那些怪兽不进攻福泽,福泽也必生祸乱。”
“如今铜匠是福泽统帅,军纪涣散,便是主将无能!”
“医工,你……莫拿话来激我!”铜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为何,老医工今日看他哪里都是毛病,居然当着索玛和薇拉的面当众嘲笑,感觉老脸都给丢尽了。
“老朽就事论事,并无笑话铜匠之意,铜匠既要担当重任,就要有堪当重任的魄力。”老医工话锋依然尖锐,句句都如铁石锵锵落地。这在平时,是极少见的。
铜匠无言以对,老医工的话确实戳到痛处,他何曾不想让工匠们遵纪守法,可他们太饿了,人这一饿,就拿不起剑,拉不开弓,凭什么去跟力大无穷的怪兽决战。
老医工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的头脑比铜匠清醒,行事比铜匠果断,心也比铜匠的硬。过度饥饿的确会叫人发狂,可在这危难当头时刻,保住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只有人活着,才能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才能留张嘴巴来进食。谁都知道福泽如今已经彻底断粮,工匠们饿狼般四处寻食,最终也不过是徒劳无功,何必白费力气。
相比之下,丛林族人就理智很多,磨难锻炼了他们的意志,为活着,哪怕到最后只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到天狼星,他们都愿意付出生命去争取。这不是一人的生死,是一个种族的存亡。
福泽人脊背上少根主心骨,心里缺一盏指路明灯,他们不像丛林族人有明确的目标,对前途和未来,充满迷惘。
老医工激将铜匠,是提醒他给福泽工匠吃一颗定心丸,这颗定心丸就是白起后人秦子枫。福泽需要一根定海神针来引领福泽人冲破末日危机,寻找重生之路。这根定海神针非秦子枫莫属,因为他手里有战神之剑。
秦子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里有战神之剑,只有这把剑能臣服骁勇彪悍的大秦遗民,和阴兵谷里那千万阴兵。
铜匠是聪明人,这个道理能想明白。
话说三分白,老医工让铜匠自行领会。桑青婆婆最近状态很差,他要回溶洞去照料着。少主把活人托付给他,到头来总不能还个死人回去。
老医工一走,索玛和薇拉怕留下来令铜匠难堪,也赶紧找借口离开了。
铜匠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些问题。
老医工的话无疑给老铜匠当头棒喝,没有规矩难成方圆,福泽的工匠们如今都像脱了缰的野马,需要有根套马绳来约束。明显他这个由外族公主封的主帅,并不能让福泽的工匠们心服口服。而此刻福泽表面风平浪静,其实荒原那头已经蠢蠢欲动。福泽人命悬一线却不自知,等来的只有灭顶之灾。
铜匠决定整顿军纪。福泽老弱病残全加起来还不足两千人,他就是个史无前例的寒酸将军。可将军就是将军,哪怕手里只有一个士兵,也要军纪严明。
没有进食光燃烧脂肪的滋味能把人逼疯,福泽这帮老家伙的确疯了,满脑子都是吃。要吃!要吃!要吃!
他们像恶狼一般四处乱窜,搜寻能吃进肚子里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只老鼠,也能连皮带骨生吞下去。
废弃地窖中还留着几块发霉发臭的龙骨,上面粘满干瘪瘪的蛆虫尸体,福泽眼下有多惨,蛆虫都被饿死了。
工匠们看着发霉的龙骨深感绝望,早知道有一天要被活活饿死,还不如做活死人,至少不会有痛苦的感觉。
外面天暗沉沉,地平线上最后那一丝光亮也变成黑线,悄悄隐没到云海中。
离开地窖,荒原上刮起凛冽寒风,吹得工匠们不由打个寒颤。
这天不会是要下雪了吧!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样冷。
工匠们抬头看看天,天空果然被乌压压的云层遮死了。
如果荒原被冰封,这里的人不被饿死,也要冻死。
人都要死了,何必畏首畏尾考虑那么多。
福泽每个犄角旮旯都被翻个底朝天,只剩下少主的地窖没敢进去,说不准那里面就藏着食物。
“要不,我们到少主那地窖里去看看……”
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居然马上得
到大家的响应。
“对,少主就是少主,老医工肯定在他地窖里藏了食物。”
“里外都是死,死也不做饿死鬼。”
“走,马上走,谁不敢走谁就是**养的。”
一帮工匠说话就跑到秦子枫的地窖外面,看到地窖门口挂着草帘子,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仿佛那张陈旧的草帘子比铜墙铁壁还难逾越。
“孬种,全是孬种,一张草帘子就把你们吓破胆了?”
有工匠壮着胆,率先掀开草帘子。众工匠就像得到某种指示,蜂拥跑进秦子枫的地窖中。
地窖中陈设简单至极,有床木桌各一张,地上散落着几卷木简,别无它物。
少主的住处不过如此,工匠们寻找食物的期望又落空了。
“看,那是什么?”
“陶罐,床下面有陶罐!”
工匠们顿时亢奋起来,少主将陶罐藏得如此隐秘,里面必定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