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薄如纸 一0八
木神句芒眉头紧蹙，额上冒出细汗。双头蛟浑身抽搐，咬牙切齿，表情凶恶。
木神给双头蛟织了一个什么梦呢？
大街上熙熙攘攘，拉车的，挎篮的，搀扶老人的，抱小孩的，俊公子，美姑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大龙小龙饥肠辘辘，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着，自出娘胎起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的日子，兄弟俩根本不知道做什么营生才能填饱肚子。
走过包子铺，烧饼店，云吞面摊，兄弟俩饿得不停咽口水充饥。换作往日，这些粗糙的食物，他们都懒得瞟一眼。想当日，兄弟俩不是倒在客来居的温柔乡喝花酒，就是呼朋唤友到五品香的雅座里斗酒，顿顿无酒不欢，醉生梦死，从不问银钱自哪里来，只要伸伸手，父母自然奉上。
何曾想就在一夜间，他们就从富家公子沦落到街头乞丐。尽管如此，兄弟俩还是不愿吃那街头粗食，吃那食物岂不真成了下等人。
好歹兄弟俩在这条街上混迹多年，自然有一群狐朋狗友，平日里他们出手大方，这些朋友也吃掉了他们许多银子，如今兄弟落难，这些朋友理应帮扶他们一把，将人情还回来。
走到五品香酒楼门前候上一会，就有几位身穿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一路谈笑风生来五品香喝酒。大龙小龙一看，其中正有他们的铁哥们，家里开绸缎庄的李尚。
兄弟俩惊喜万分，仿佛看到救星，以为这下可以大吃一顿填饱肚子了。
“李尚！”大龙跑到李尚面前，露出谄媚的笑容，往日里都是李尚讨好他们哥俩，眼下落难之际，他不得不低一回头。
“哪里来的乞丐，走开，走开，”李尚捂住鼻子别开脸，满满嫌恶。
“李尚，我是大龙啊！”大龙拍拍胸脯，让李尚好好看清楚他是谁。
“哎呀！原来是张员外家的两位公子……哦……我忘了，两位已经不是什么贵公子了，这里是五品香不适合要饭，你们要饭到前面那墙根底下去吧！”李尚甩甩衣袖，鄙夷地看一眼张家兄弟，带着几位富家公子往酒楼里走。
“李尚，你给我站住，昔日喝酒都是我们兄弟请客，今日你必须请我们吃一顿！”大龙伸手拦住李尚，有钱的时候极尽讨好之能事，蹭吃蹭喝，连到客来居找姑娘都是他们兄弟掏的腰包，没想到他们兄弟一落难，这家伙马上就变白眼狼，忘恩负义，岂有此理！
“两位兄台别误会，不是小弟舍不得银子，是这五品香不让乞丐进门，”李尚抱拳戏谑着说，边上众公子哄然大笑。
小龙说：“五品香的金掌柜素来与我们交好称兄道弟，我就不信他会把我们打出来，你只管摆酒，我们自然能进去。”
世态炎凉，兄弟俩这回算是领教到了，今日还非进这五品香，吃李尚一顿不可。
“不信你们就进去，只要你们走进五品香，酒肉管够，我请客！”李尚让出一条道，“请”大龙小龙兄弟俩进五品香。
哼！李尚这厮欺人太甚，兄弟俩偏要进五品香给他看。大龙整整衣衫，昂首挺胸拉着小龙往五品香走，没想到脚还没踏进门槛，就被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打手扔到大街上。
这帮奴才狗眼瞧人低，竟然不认得他龙大爷了。大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五品香门口大声喊金掌柜，金掌柜听到外面有人喊，走出来看个究竟，看到落魄得像乞丐的张家兄弟，摇摇就要往回走。
“金掌柜，你不认得我是谁了吗？”大龙跑过去拉住金掌柜的衣袖问。
金掌柜推开大龙的手，冷哼一声说：“五品香只认银子，不认人。有钱，乞丐是大爷，没钱，大爷是乞丐。”
大龙气愤说：“我们兄弟俩在五品香花掉的银子不计其数，难道我们兄弟一落魄，五品香就连一顿残羹剩饭都不肯施舍吗？”
“想吃残羹剩饭容易，到那边墙脚候着，厨下每日都会倒出一些剩饭剩菜喂野狗，抢得快，或许能吃上几口。”
金掌柜说完，门外响起一阵嘲笑声，把兄弟俩个羞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你们等着，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大龙冷冷扫一眼五品香门上那块金字招牌，拉着小龙，带着满腹仇恨，愤然离去。
遭遇过羞辱嘲笑，斗过气，肚子就更饿了。走投无路，兄弟俩只能沿途乞讨，去投靠嫁在外乡的姑母。来到姑母门上，兄弟俩喜极而泣，如同找到家的流浪犬。他们叫门外的仆人进去通报，就说是张家两个外甥到了。
姑母还不知道张家没落，欢天喜地跑出来迎接，看到兄弟俩这乞丐样，大吃一惊，细问下才知道张家已经没落，倾家荡产。
大龙小龙见到素日里最疼爱他们的姑母，扑上去抱住姑母的腿痛哭失声。姑母对这两个只知道吃喝嫖赌，滋事闯祸的外甥心知肚明，要不然，张家偌大一份产业如何这样快就败光。
姑母左右为难，不收留两兄弟，在情理上讲不过去，收留他们，怕自己这小家小业经不起几天，就叫他们给败光了。
犹豫再三，姑母叫下人给兄弟先送来一些饭菜，对兄弟俩说：“你们兄弟来得突然，姑母一个女人家作不得主，须先跟你们姑父去通个气，你们稍安勿躁，且先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兄弟俩见姑母有收留的意思，心里稍安，忙说：“应当的，姑母先与姑父商量，我们在外面等着，望姑母快去快回。”
姑母进去，兄弟俩也顾不得颜面，就在门口将仆人送来的饭菜狼吞虎咽吃了。发现这些个粗茶淡饭，是他们这一生里吃过最可口的饭菜。
姑母跟姑父提起两兄弟的事，姑父早对这两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反感，断然拒绝收留他们，让妻子尽快将他们打发走。
姑母也怕这两个败家子将来会赖在她家里，请神容易送神难，就打发一些银钱给两兄弟，连门都不让进去。
看到嫡亲的姑母都如此薄情，兄弟俩感慨这世间人情薄如纸，此刻怀想起父母对他们的无限宠爱，再想起自己对父亲的残暴，不由心里生出一丝悔意来。
兄弟俩决定回去找父亲，父亲虽然没有钱，但不会嫌弃他们兄弟俩，如今也只有在老父亲那里能找到温情了。
他们拿着姑母相赠的一点银钱买几个包子，回到父亲居住的茅草屋。谁曾想，茅草屋里的父亲已经被被他们活活气死，只剩下一具无人埋葬的白骨了。
兄弟俩后悔莫及，用姑母给的银钱买副薄棺，让父亲入土为安。
安葬好老父，留给兄弟俩的只有这个冰冷的世界，街头一张张冷漠的脸，多少人恨不能将他们这两个恶少痛打一顿，看他们遭报应，都拍手称快。兄弟俩被孤立，日子过得不如街头的流浪狗，流浪狗偶尔还能得到好心人施舍一口吃食，他们得到的只有无数的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