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颁金节
今年的中秋宴比往年清冷不少,临近先帝祭日,不日即将送先帝的梓宫到陵寝,各处俱是不敢轻忽。
皇后娘娘已经忙得头脚倒悬,既要管理后宫秩序,又得照料几位小阿哥和小格格,还得去太后处尽孝,更得参加各种礼仪活动,一时一刻都不得闲。
这几日皇后忙着操持颁金节的事务,颁金节是满族诞生和命名的纪念日,每到这一天,宫中都会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
颁金节的具体事宜由宗人府和内务府操持,其中需要后宫妃嫔参与的部分自然还得皇后操心,皇后已经提前让人给落月传话,让她量力而行。
落月明白皇后的意思,颁金节和其他宴席不同,若是不参加难免被议论对祖宗不孝,落月还没有到不能挪动的程度,这回就不能请假了。
春雨已经将吉服整理齐备,寅时刚到,春云就把落月叫起来,瞧她还未清醒,便把事先准备好的湿帕子放在落月额头上,落月被冰得打了个激灵,不过倒也不瞌睡了。
一想到要穿着这身厚重的吉服从谦安堂走到寿康宫,祭祀之后还有简单的宴席,估计要到傍晚才能结束,落月就无比头痛。
整装完毕之后,春云又拿出刚做好的三副垫子,今日要跪大半个时辰,要没点装备保护,怕是膝盖受不住。
路上落月还偶遇了许久未见的娴妃,两人亲昵地打过招呼,结伴往寿康宫去,这些时日宫中也有些关于娴妃的流言,大多是议论娴妃不得宠,如今怕是一两个月也见不到皇上一次,空坐了个妃位云云。
不过今日见到娴妃,落月却觉得她气色反而比以前好了,再联想到她的性格,落月心中腹诽,人家本来就不稀罕什么宠爱,皇上不来没准还乐得清闲。
寿康宫外已经来了不少人,一瞧她们过来,内务府的宫人赶忙上前,将她们迎到事先定好的位置上站好,和亲王福晋站在距离落月不远处,这样的场合自是不好寒暄,只能微笑示意。
待到皇后搀扶着太后从寿康宫出来,站在最前方的进保梗着脖子,高声呼喊一声,“跪!”女眷们呼呼啦啦地跪下。
女眷们自是没有祭祀的资格,皇上带领一众皇子宗亲在乾清宫祭拜,内务府的官员会将皇上说的话一句一句传到寿康宫,落月跪在人群里,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等祭祀结束,才发现什么都没记住。
祭祀仪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此时天气已经转凉,冷风一吹,落月忍不住瑟缩了下,有事先准备好的装备,她倒还算能扛得住,她前头的高贵妃和娴妃都有些摇摇欲坠。
终于挨到最后一次行礼,落月脚下一个踉跄,幸好身旁的春雨扶住了她,要不在这样的场合失了分寸,那她也没脸见人了。
完成了今日的主要任务,落月的心也放下了一半,正准备找个时机开溜,却不想刘嬷嬷走到她身后,说是等宴席结束之后,太后娘娘要和她说几句话,得了,今天算是走不成了。
落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膝盖下的垫子先撤掉,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身边的嬷嬷更是人精,就她这点小把戏肯定瞒不过她们的眼睛,要是被认定成偷奸耍滑之辈,那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因有着这一遭,今日这一顿饭落月吃得心惊胆战,心里有无数种猜想,往常她早盼着宴席结束,如今却觉得宴席要是一直不结束就好了。
即便心里再抗拒,宴席结束之后,落月还是先给皇后规规矩矩行完礼,把太后召见这事禀告给皇后,这回是刘嬷嬷传的信,皇后自然知晓此事,不过自己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完。
“妹妹无须惊慌,太后娘娘是最和善不过的。”
落月心中默默反驳一句,这位太后娘娘的段位可不低,外表看着和善,眼光却相当毒辣,能从后宫生存下来的,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月跪在寿康宫偏殿,太后正在卧房梳妆,没了外挂的帮忙,落月的膝盖接触到冰冷的青石砖,一股凉意瞬间从膝盖涌上来,落月竭力忍住咳嗽,脸被憋得通红。
太后已经进去了两刻钟,卧房里渐渐没了声响,落月屏息凝神,却迟迟等不到太后的下一步吩咐,她暗咬银牙,看来这回确实是鸿门宴,罚跪就是第一个下马威。
落月的小腿逐渐失去知觉,春雨和春云跪在她身后,来来往往的宫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她们已经跪了半个时辰,再这么下去膝盖怕是就要废了。
落月猛地半伏到地上,直接发了狠咬破自己的手指,又把手指放进嘴里,片刻后挣扎着爬起来跪好,她的余光瞥见屋角的一个小丫头进了卧房,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直直向后倒去。
身后的春雨和春云膝行上前将她扶起来,落月全程没有吭声,继续回到原处跪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还在流血,只能匆匆用袖子将血迹擦净,以防被瞧出端倪来。
不多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从卧房出来,一开口落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哲嫔,太后娘娘唤您进去。”
落月挣扎着起身,身上的吉服压得
她快喘不过气来,脚步有些踉跄,这回可不是演戏,她的小腿已经麻木了,要不是顾忌着宫里的规矩,她非得爬过去。
“妾身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泽安康。”
她半伏在地上,姿态卑微到了极点,这副样子显然愉悦到了太后,太后站起来围着落月走了两圈,才轻笑一声,“起来吧,前几日皇帝还赞过永璜,哀家便想和你说说话,今日事多,倒是让你久等了。”
落月冷汗直流,把身子伏的更低,太后这话乍一听很是慈和,却内藏玄机,“妾身实在惶恐,妾身卑微,能见到太后娘娘实属天恩。”
“你是皇长子生母,等以后永璜长大,便是享不尽的福泽,何须自谦,我瞧你倒是知情识趣,比高贵妃还强些。”
太后不再掩饰声音中的讥讽,不过落月的心却平静下来,她原先还纳闷,太后为什么对她这么大的敌意,如今却猜出了几分,恐怕不只是因着永璜的缘故,应当还有先帝时后宫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