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方
马昌从春雨那里领了膏药,回到太监们住的小屋,瞧见多喜怔怔地坐在那里,轻咳一声提醒他。
多喜赶紧站起来撸起袖子准备给马昌捏肩捶背,在宫里生存,有时眼力比多少本事都重要,他没银钱孝敬,就只能多出力气。
想起适才秋诗姐姐给他的荷包,里头竟然有二两银子,他笑得更加谄媚,富察格格是个大善人,他得找机会把银子交给两个弟弟,让他们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马昌赶紧把他按回去,拉过他瘦弱的胳膊,“在小主手下当差不兴这一套,你老实坐好,这膏药可不便宜。”
听到这话,多喜哪敢再乱动,老老实实地伸着胳膊任由马昌涂抹,马昌虽然话说得干干巴巴,不过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清凉的膏药一接触到皮肤,他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马昌平素寡言,之所以愿意和他说适才那番话,也是瞧着多喜和自己刚入宫的时候有些相似,尤其瞧见他胳膊上有不少陈旧的伤疤,手上的动作便更轻柔了些,不过半刻钟时间就涂好了。
“你自己拿好,每天都得涂一次,三五天就好了。”
多喜一连声应是,腰几乎快弯成了九十度,望向马昌的眼神中满是卑微的感激,马昌微叹口气,“把腰挺起来吧,咱们虽是奴才,可也是人,小主已经发话,让我去打听你两个弟弟的消息,以后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多喜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直直冲着马昌跪下,马昌赶紧往旁边走一步,避开他的大礼,“小主心善,你更得好好当差,要是让我发现你敢使坏,不用小主动手,冬栖院的人都饶不了你。”
此时的大福乖顺地趴在落月怀里,简直和中午时的它判若两猫,落月让秋诗取来剪刀,两人配合着把它的指甲剪掉,她在大福的头上点了两下。
“以后你可不能这般了,欺软怕硬的都是坏猫,你若再朝着人亮爪子,我就罚你不准吃饭。”
一旁的秋诗有些哭笑不得,在她看来大福再通人性,到底只是个畜生,也听不懂人话,自家小主哪怕念叨一百遍,估计大福也听不懂。
不过落月这番话倒是抚慰了春云忐忑的心,中午抓猫的起源是因着她没抱住,才让大福跑了,秋诗姐姐适才已经训斥过她,她倒不怕被训斥,就怕小主冷落,如今听到小主的话,心才终于放下。
临近中秋,许是因着京中的气氛太过压抑,在皇上的授意下,熹贵妃娘娘办了场颇为盛大的中秋宴,遍邀京中贵眷命妇。
对于皇上释放出的信号,各家自然积极响应,一时间各家开始走动起来,四阿哥和福晋商议过后,决定紧跟皇上的步伐,在中秋宴之前,借着四阿哥生辰的名头,邀了五阿哥和几位堂兄弟,办场生日宴。
永璜虽然虚岁只有五岁,放到后世还在上幼儿园,但在时人眼中已经算是半大孩子,自然得跟着四阿哥在前院一同应酬,格格们照例在小花园旁边的院子里喝茶。
想到前院的永璜,落月满心骄傲,她原先还担心永璜应付不过来,毕竟光是听曹青讲起赴宴的一堆人名,她就头大如斗,永璜不光得记住,还得把名字和人都对上号,称呼和礼节更是一点不能乱,着实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落月显然多虑了,按照秋画的转述,永璜应付起这些来游刃有余,和几位堂兄弟关系也处得不错,既不张扬也不羞怯,就连四阿哥都赞过两回,五阿哥更是把永璜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她们在院子里时不时能听到外头贵眷们的谈笑声,女眷聚会总绕不开孩子这个话题,尤其是如今四阿哥只有两位小阿哥的情况下,难免会谈论到永璜。
不过因着永璜和永琏的特殊关系,女眷们对永璜自是一带而过,着意夸赞福晋所出的永琏,院子的隔音实在堪忧,格格们屏息凝神,待外头女先儿的声音响起,高格格才嗤笑出声。
“富察妹妹真是好福气,永璜阿哥用功进学,我要是妹妹,估计每天都得笑醒。”
她的话虽这么说,脸上的嘲讽之色却更加明显,满院的人谁不知道永琏虽然晚进学,却屡屡被先生夸赞,反观永璜,许是没什么天分,功课只是平平,如今都快被永琏赶上了,高格格这话,分明就是在讥讽永璜。
落月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先用眼神安抚两边焦急的苏格格和陈格格,才缓慢开口,“那是自然,有了永璜,我便心满意足了,只盼着姐姐也能早些如愿。”
“你!”高格格脸上的嘲讽顷刻变为气愤,她和落月的眼神对上,两人无声对峙,落月的余光瞥到旁边看好戏的金格格,率先低头浅笑。
“是妹妹唐突了,这里先给姐姐赔不是,姐姐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外头的戏唱得正好,可别坏了姐姐的兴致。”
金格格暗道一声不好,富察格格这是要祸水东引,她赶紧压低声音道,“是啊姐姐,咱们赶紧听戏吧,我倒觉得今日的戏听得格外真些。”
三人的眼神交汇,又同时低下头,高格格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再说话,拉着海格格闷闷地坐在一边,落月的神情依旧温和,笑
着和其他两位格格讨论着女先儿唱的故事。
待外头的贵眷们走得差不多了,嬷嬷便照例来给几位格格传话,落月低头走在高格格身后,格格们的队伍从福晋和另一位贵客旁边经过,落月听到福晋称呼对方为“弟妹”,心中了然,想来这就是五福晋了。
她记得两位福晋是一般年纪,而且都已经生育,可五福晋明显比四福晋年轻不少,倒不是皮相上的差异,而是精气神上的。
想起关于五阿哥和五福晋夫妇恩爱的传言,落月深觉传言的真实性比“四阿哥夫妇情笃”高不少。
五福晋看起来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般,整个人都透露着蓬勃的朝气,这样的朝气她已经许久未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