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藏拙
四阿哥心情不错,从冬栖院出来之后,还特意吩咐李玉去告知福晋,永璜等六岁再搬到前院,永琏也可参照永璜,只是在功课一事上绝不能懈怠。
送走了李玉,张嬷嬷扶着福晋进了暖阁,永琏正在襁褓里熟睡,福晋满心爱怜,又叮嘱了乳母两句,才转身回了里屋。
“可要奴婢去打听打听昨日的情形,也不知富察格格和四爷说了什么,小阿哥读书可不是小事,四爷竟然会同意富察格格的请求?”
福晋摆摆手,温声道,“不必了,想来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冬栖院的人嘴都严得很,爷身边的就更不用说了,况且爷不喜欢旁人探听这些消息,若是被人发觉,反倒惹了爷不快。”
张嬷嬷点头,齐佳嬷嬷被送走时理由虽然是告老,但她总觉得还有旁的原因,她的资历没有齐佳嬷嬷深,但胜在办事妥帖,只要福晋不吩咐,绝不会自作主张。
“不过小阿哥能在您身边留到六岁着实是好事,咱们终究不好插手前院的事,这回富察格格也解了您的忧愁。”
这话算是说到福晋心坎里去了,哪个母亲都不希望和自己的孩子分离,她自知富察格格是个聪明人,这回是她承了富察格格的情。
“上回宫里不是赏了两套文房四宝吗,你拿上一套,再带上几匹好料子,一块儿给富察格格送过去。”
张嬷嬷得了令,当即吩咐人去库房取东西,福晋独个儿待在里屋,面上显露出几分疲态,前几日额娘派人送来了书信,要她一定要提防富察格格母子,如果有可能的话,争取把永璜养废,尽可能降低对永琏的威胁。
这也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对待庶长子的惯常做法,要么把人养废,要么就把人笼络过来,早早培养感情,第二条在皇家肯定行不通,那便只剩下第一条路。
可是稚子何辜,自永璜降生之后,富察格格从未和她作对,也从未主动招惹过后院任何一位格格,这般谨慎周全的人,若是自己还容不下,岂非太狭隘了些。
她的心思在额娘的叮嘱和自己的良知两边左右摇摆,良久之后终于有了答案。
落月端详着福晋送来的整套文房四宝,很没出息地“哇”了一声,其实她早就给永璜准备好了文具,不过和福晋送来的一比,未免粗糙了些,她突然有些好奇,福晋的陪嫁到底有多丰厚。
就连毛笔的笔管都是用温润的白玉制成,名贵是名贵,就是有些太重了,永璜上手试了试那毛笔,片刻后就放回锦盒,意思也很明白,这么名贵的好东西,用着实在有些心惊胆战,还是赶紧造册放好吧。
落月提前让马昌去内务府定做了几套迷你版的文房四宝,永璜年纪太小,正常尺寸的文具对他来讲还是太大了些,时间长了,怕会伤了手腕。
元宵节过后,新年的一系列庆祝活动总算结束,四阿哥挑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领着永璜去了前院,永璜早就想去前院看看,挥挥手告别了老母亲,如同出笼的小鸟般往前院去了。
落月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定下让秋画和曹青每日跟着永璜一同去前院,秋画自小服侍永璜,最是妥帖周到,曹青年纪虽小却很机灵,两人刚好相互配合,若有个急事也好及时应对。
负责为永璜启蒙的先生是四阿哥的老相识了,如今四阿哥还未正式入朝观政,不好引幕僚入内,为小阿哥启蒙的先生倒是个很好的由头,所以这位先生明面上是永璜的启蒙老师,实际上却是四阿哥的幕僚。
根据一同前去的秋画和曹青报告,他们都是识字的,虽然不知道这位先生的名头,但能瞧出对方的课讲得倒是不错,永璜对这位先生适应得也很好,落月这才略略放心。
管他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永璜教好就成,落月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依照人以群分的原则,这位先生的文风大概率是华丽那种。
年前四阿哥和五阿哥各自编成的文集问世,落月有幸拜读过,四阿哥的文集叫做《乐善堂全集》,五阿哥虽然在序言里把四阿哥的文集大夸特夸了一遍,不过依照落月的审美,实在太浮夸了些,几百页的文集读完,落月猛然发觉,她竟然只记住了文集的名字。
幸好考虑到永璜年幼,如今他每日只需去前院读两个时辰的书,中间还能回来睡个午觉,午膳时永璜叽叽喳喳地和落月分享着先生讲课的内容。
落月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一边听一边点头,永璜得了鼓励,在学堂上也更用心,生怕错过先生的一句话,几日之后,“陪读”的秋画和曹青能明显感觉到先生待永璜热切了几分。
永璜在读书方面颇有天赋,不仅读几遍就能记住,连写字都颇有章法,落月有些胆战心惊,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扎眼了。
当秋画第三次和落月传达先生夸奖永璜的消息之后,万分纠结的她还是决定和永璜谈一谈“藏拙”的问题。
四阿哥多思谨慎,永璜身份特殊,若是在学业上太出色,难免招来猜忌,如果自己母家是世家大族,她倒还有几分底气,可噶哈里富察氏不过是内务府的包衣,又如何能护得住永璜。
永璜
渐渐知事了,瞧见额娘严肃的神情,也忍不住肃正了神色,屋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个,落月望着永璜清明澄澈的眼神,有些不忍心,咬咬牙终究还是提及了此事。
“永璜,接下来额娘和你说的事情,你未必能听明白,但一定要尽可能做到。”
永璜点点头,这满宫里他唯一信任的就是自己的额娘,宫里的孩子格外早熟,他如今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弟弟永琏的区别。
“以后在学堂里,要尽量表现得平庸些,尤其是等永琏入学之后,千万不能在明面上越过他,不过咱们私底下该学的还得学好,多读些书也能多懂些道理,不至于当了睁眼瞎。”
永璜的表情有些黯淡,想起这些时日在前院听到的话,半靠在落月怀里,良久之后才嗫嚅道,“额娘说的,我都记下了,可是额娘,难道我生来就比不过永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