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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刺史府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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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娘,高炉酒太烈——”陈望刚要求情告饶,被司马熙雯打断道:“休要多言,你们男子本应喝两觞的。”

旁边王法慧一脸得意地朝陈望挤了挤眼睛。

司马熙雯接着道:“以后我们吃饭,慧儿可以饮酒,其他人随意,这点酒我还管得起。”

“大娘,你莫要娇惯于她。”陈望一脸苦笑道。

司马熙雯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杏眼圆睁起来,斥责道:“怎滴?那我还要娇惯你吗?”

众人哄堂大笑中,丫鬟们端着酒盏、酒觞走了上来,在每人面前的案几上摆放下并斟满。

司马熙雯举盏,环顾四周,粉面一沉,脆声道:“陈安和望儿回来之前,我已与你们说过,虽然顾儿被押解建康廷尉府,但多亏望儿万里之遥日夜兼程赶回,才未酿成大祸,你们别以为望儿是要大意灭亲,他是在挽救顾儿一错再错。”

说着,司马熙雯的眼光在陈鲁之脸上停留了片刻,接着道:“今日是我回谯郡后和望儿与二新妇吃的第一顿饭,你们能走到今日也实属不易,我们借盏中之酒一起祝愿你们从此苦尽甘来,良缘永结,百年好合!”

众人不再说笑,大家都知道,谢道韫为了陈望与谢家断绝了关系,王法慧更甚至放弃了母仪天下的尊贵,毅然选择了陈望。

众人一起举起手里的酒盏,齐声道:“恭祝良缘永结,百年好合!”

陈望心中感动,大娘虽为女流,但见识一直不凡,对我处置陈顾这件事看得非常通透,处理家务也是简洁明了,公正无私,不偏不倚。

否则一家人团聚没有二弟,即便是陈安、荷香不会生嫌隙,但弟妹陈鲁之难免心中有些不爽。

于是高高将酒盏举过头顶,与王法慧、谢道韫一起恭恭敬敬地道:“恭祝大娘身体安康,富贵无边。”

司马熙雯微笑道:“富贵无边?那得托望儿的福喽,如今你是我们颍川陈氏的领头人,满门上下都看你啦,来,我们满饮此盏!”

话里话外又是一通暗示,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精明的长辈总是能使一个家族上下团结一心,尊卑有序。

大家心悦诚服,一起举盏,均一饮而尽。

之后酒席上的氛围轻松欢快了起来,众人互相敬酒,畅谈三年来的分别故事和经历。

陈望讲述了在西行路上的遭遇,以及凉州遇到的疫情和大战,听得众人惊心动魄,感慨万千。

独独隐去了和呼延珊、焦夫人、闫薛二姬之间的事情。

又跟大家讲起了在竟陵见到了桓石虔和阿姐陈胜谯,还有那个已经四岁的外甥桓洪,又诞下了一子名叫桓振,一家人和睦美满,其乐融融。

听得司马熙雯是心花怒放。

后来陈望向鲁秀讲述了柏华在凉州与氐秦作战神勇表现,威震陇右,所以把他留下执掌凉州军权,待稳定局面后再回兖州。

鲁秀虽然也想念儿子,但明晓事理,加上司马熙雯在旁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也是深表赞同。

之后,又谈及了陈望和王、谢二女的婚事,大家各抒己见。

最后司马熙雯拍板决定明日拿着三人的生辰八字,再找谯郡最好的相士算算大吉之日,把婚事办了,再此期间,另派四名丫鬟服侍王、谢二女暂住谯郡郡衙后院。

酒足饭饱后,大家各自回去歇息,陈望和陈安一起去了刺史府三进院子东边的花园。

初夏夕阳,金辉斜照,洒在郁郁葱葱的梧桐、毛竹上泛着金光。

五彩缤纷的杜鹃花、海棠花、茉莉花点缀其间,芬芳四溢,香气扑鼻,蝴蝶纷飞,阳雀婉啼。

整个花园安详静谧,清新幽雅。

陈望一边走一边赞不绝口,茶余饭后是个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陈安介绍着说,这是你祖母苗老夫人当年亲手栽种布置的,想起往事,唏嘘不已。

“乔茂的家眷一定要厚待,他是因我而死。”陈望在一棵梧桐树下停住了脚步,心情沉痛地道。

陈安回道:“嗯,许久没有接到他的飞鸽传书,我已料到,当时心急如焚,生恐你也有所不测。”

“像梁山伯、邓遐、封厉,还有乔茂的灵位都应入我们谯郡的英烈祠,都是为我们兖州而牺牲,以供后人瞻仰。”

陈望边说着边和陈安分别在树下的两块青石板上坐下。

“是,我明日就安排,”陈安点着头,叹息道:“往后我们兖州的日子将更难了,虽然王猛已死,但氐秦反而更强大了。”

“那皆是王猛的功绩,他虽死,但苻坚依然沿用了他的治国策略,兵精将勇,国库充盈,短时期内不会有衰败迹象。”

“当今天下只剩下我大晋和西凉了。”

陈望

话锋一转,突然问道:“陈顾起兵南下,叔父和大娘皆无法劝阻了吗?”

“是啊,他那个倔脾气,上来一股劲谁的也不听,好像在他眼里颍川陈氏加上整个兖州都抵不过一个王法慧重要。”

“唉,如果不加以惩戒,他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陈望捡起一根地上的枯枝,边划着地,边摇头道:“但愿二弟此次去了建康廷尉府,能把他的棱角磨一磨,若非我及时赶到,现在我们兖州可能是四面楚歌了。”

“是啊,当初把谯国夫人气得一天没吃饭,盛怒之下令钰之跪地,流泪哭诉太尉辛苦打下的兖州可能因他就此葬送,他也听不进去,最后拂袖跑出了刺史府。”

“当初我本意是想把兖州交由叔父的——”

“哎!你是对的,钰之该历练一番的。”

“可这代价有些大,想想都有些后怕,险一险走上了朝廷的对立面。”

二人感慨了一番,陈望又道:“对了,叔父,明日可派精明之人去河东重镇蒲阪,建立一个落脚点,我从那里路过时感觉此地非常重要。”

“蒲阪?”陈安眯起小眼睛看着远处的杜鹃花,自问自答地道:“那里以前我曾想过,随着太尉的过世,给耽误下来,那里可是除去崤函古道之外的出入长安咽喉所在。”

“嗯,去后到南城门附近的南大街,找到‘中条山土特产杂货店’掌柜籍崇,就说是做干货生意陈公子派来的,我给他留了黄金十两,请他给找了宅院。”

“如此甚好,甚好。”陈安手抚八字胡,微笑着点头,忽又想起什么,收敛了笑容,自责地道:“你说起的碧螺村大火和紫气临酒肆,令你险遭不测,也是我的失职啊。”

“不必放在心上,外出哪有一帆风顺的,况且我不在谯郡,叔父协助二弟署理兖州事务怎能忙得过来?”陈望摆了摆手里的树枝安慰着,又不无惋惜地道:“可惜,这次又让孙泰跑了。”

“是啊,我再派人查,瞅准时机抓住他,端了他的老巢!”陈安蹙起浓黑的眉毛,一拳砸在膝盖上,恨恨地道。

“魑魅魍魉,何足挂齿,不必太过在意,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我们还有许多大事要做。”

“这西行路线当初在场的只有我、钰之、孝伯,孙泰怎会得知?”

“王国宝可能偷听少许,在许昌时被我发现,后来孙泰应该是分了几路,有尾随的,有打前站的,前后紧密串通连贯。”

“哦……王国宝是带着陛下诏书,说明陛下……”陈安欲言又止。

“我观陛下不会与这些江湖人士来往,应该是琅琊王。”

“哦……”陈安沉吟着道:“我明白了。”

文化水平不高,不会吟诗作赋写文章的陈安却对各种形势有着敏锐的判断力。

陈望这种级别的人虽然不屑把孙泰一类的江湖妖道作为对手,但自己如果不能替陈望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那是自己的失职了。

现在是司马道子和孙泰联手了,那么司马道子也就列上了他要警惕和针对的名单中。

只听陈望又缓缓地道:“我闻令姜来了谯郡后,兖州发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是啊,次伦的梁州刺史、书夏的豫州刺史,名义上是升了官职,但离开了兖州,我们损失了两员大将啊。”

“朱序和桓伊皆出自兖州,受父亲大恩提携,忠贞不二,功勋卓着,不该阻拦他们升迁,但梁州和豫州都没有多少地盘,也就一两个郡而已,分明是谢公在有意削弱我们实力。”

“另有谢玄在京口将北府兵的兖州旧人清出队伍,孙无终、刘牢之等人皆已表态效忠于陈郡谢氏。”

“这样,叔父,他们清除的那些人,你暗中派人找寻他们,有多少算多少,都来谯郡,我们任用。”

“好,我马上派人去办。”

“桓温死后,桓冲势弱,听说桓豁又重病不起,而王彪之也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龙亢桓氏和琅琊王氏后继乏人,陛下和谢家视我们颍川陈氏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我们接下来首要任务得多招揽人才,发展经济和农产。”

“长公子所言极是,现今真是到了一个特殊的时期了,何况我们谯郡在东、西、北三面处于强大的氐秦包围之中。”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在姑臧时曾遣长康入长安拜见苻坚,递上了降表称臣纳贡,不知氐秦灭代后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凉州。”

“凉州现在的控制权竟然在长公子之手,我是万万没想到啊。”陈安一脸肃然,心悦诚服地道。

陈望不无忧虑地叹息道:“唉,我本也无此意,一是陇西民风淳朴,情深义重;二是那张天锡骄奢淫逸,宠信嬖人,着实无能;击退苟苌后,又多了我一块儿心事。”

“长公子不必担忧,凉州地形唯一可攻取之处都为黄河环绕,

只要防御严密能抵十万雄兵。”

“但愿处之在黄河沿岸前线重镇的青石津、石城津两处能照我吩咐行事,可保凉州无虞。”

陈望看向远处在花丛中飞舞的几只蝴蝶,想起了万里之外的姑臧,不禁出了神。

良久,他缓慢而又郑重地道:“叔父,‘孙子曰: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我如今回来了,您下一步的差事可以重点放在用间上,务必尽量做到准确和提前,这是春秋战国时期小国在列强夹缝中生存的重要法宝,和我们兖州目前形势一般无二。”

“是,长公子回来后,我就轻松多了,下一步着重加强管理用间方面。”陈安点头答道。

陈望扔下树枝,拱手施礼道:“如果情报都提前获得不了,我就等同于瞎子过河,有劳叔父了!”

慌得陈安赶紧还礼,神色肃然,坚定地道:“一定不负长公子之嘱托。”

之后二人又谈了许多,但整个大晋的未来和最高层面的世族利益纠葛陈望无法与陈安沟通,不是信不过陈安,而是陈安的格局仅限于此。

这也是当年父亲陈谦安排柏杰去朝中担任尚书仆射一职,而非第一亲信陈安的原因。

量才而用,人尽其才,也是大领导们终生研究的课题。

做到了一定的位子,其实工作很轻松,只需干两件事足矣。

一是把握大方向 。

二是选拔任用有能力及可靠的手下。

翌日晨,天蒙蒙亮,谯郡北门外来了黑压压一大片人,薄雾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有人在城门外大声喊道:“守城军兵,速开城门,武卫将军到了!”

声音在空旷的平原上传出老远,惊起飞鸟无数。

守城校尉一看,不敢自行决定,派人飞报今夜值守的城防指挥使,兖州别驾郗恢。

郗恢在睡梦中被叫起,从南城门箭楼飞马赶来。

向下一看,是兖州军装束,最前面的那人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虎背熊腰,正是毛安之。

忙在城上高声喊道:“武卫将军,为何带这么多兵马入城?”

“道胤,你小子休要赘言,快开城门,我跑了一夜。”毛安之在城下高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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