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一溃千里
八月二十三,氐秦大军先锋,步兵校尉、扬武将军姚苌率军三千来到马建军前叫阵。
此时马建麾下有两万人马,对付三千那是有绝对优势,即便不会赢下来此战,最少也不会输的很难看。
但马建在缠缩城一战已经吓破了胆,被苟苌大军打出了恐秦症,再加上张天锡派人催促主动出击,左右为难,已经折磨得几天几夜没睡觉。
耳中闻听秦军那低沉悠长的牛角号和尖厉的鸣镝声,以及马蹄震颤大地,那根已经扯满好几天的神经线终于绷不住了。
马建率所部一万余军兵出降,剩下一万人一哄而散。
姚苌率部驱马建军为先头部队,直抵洪池。
八月二十七,氐秦军与洪池的征东将军常据三万人马决战于城下。
常据虽然忠勇可嘉,无奈实力太过悬殊,又是一场大败。
混战中,常据的坐骑被氐秦军兵砍翻,跌落马下。
部将董儒见势不妙,赶忙跳下马来,力求常据上马,劝其逃避。
常据慨然道:“我三督凉州诸军,两次受节钺,八统禁卫军,十次总外兵,受西平公荣宠,无人可比,今在此受困,应一死报主上恩德。”
说罢,常据跪倒在地,向西叩首后,挥剑自刎。
不多时,常据三万人马全军覆没。
陈望那个印象很深的“德国诗人”中录事席仂也战死军中。
八月底,秦军越过洪池,乘胜追击,像黄河大水泛滥般涌进了清塞。
金昌城里的张天锡接到败报,洪池失守,清塞失守,氐秦军势不可挡。
于是打出了手里最后的王牌,司兵赵充哲、典军将军张宁、中垒将军马芮统兵三万八千人在姑臧东南的赤岸与秦军进行最后决战。
但秦军大部队已到,总计有二十多万人马,一对一凉州军都不是对手,何况是七对一?
铁蹄之下,焉有完卵,碾压粉碎。
赵充哲部片甲不留,损失殆尽,几位凉州赫赫有名的上将也全部阵亡。
氐秦大军长驱直入攻至金昌城下,张天锡还不服输,手里再无人可派,只得亲率最后五万人马出城迎敌。
双方乍一交手,狂风大作,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凉州军本无斗志,见此光景,四散逃奔,溃不成军。
张天锡率领残部三千骑兵本欲回金昌城,但金昌守将已经紧闭城门,城头降下了凉州旗帜悬上了白旗。
张天锡无奈只得绕城奔回姑臧。
至此,腾格里沙漠南端的凉州名城金昌沦陷。
九月初三,下午,张天锡带着一千余名败军回了姑臧。
西北地区萧瑟的秋风卷起漫天黄沙,夹杂着残枝、树叶,刮到了姑臧,同时也刮来了二十余万氐秦大军。
凉州首府姑臧,被团团围困,水泄不通,密不透风。
身心俱疲的张天锡一回到宫中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他看见一只绿色的狗静静地立在床榻前三尺之遥。
这只凶恶的大狗有着硕大的身躯,壮硕的四肢,一身绿油油的毛发,看起来威风凛凛。
它的眼神冷酷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的心灵。
那张大嘴里的尖锐牙齿,流着口水,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这只大狗的尾巴粗壮有力,摆动起来让张天锡感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忽然,大狗亮出了尖锐的獠牙,身子向后略略一顿,两只粗壮的后腿发力,纵身向他扑来。
张天锡大叫一声,从床榻中跃起,举双手遮挡,却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天色已大亮,缕缕阳光从寝殿窗棂中透了进来,照得青玉石地面斑驳陆离,却无法驱散那股阴森的气息。
整个寝殿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让人不寒而栗。
他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张天锡大声喊道:“来人,更衣!”
声音在空荡荡的寝殿上发出了回声。
当一个人独自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时,那种寂静和孤独的感觉会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寝殿里里没有人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清和诡异。
座榻、案几、香炉、铜鼎等物品静静地摆放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只听“吱呀”一声,寝殿门被打开了。
一名小宦官从外面跑了进来,来到张天锡面前躬身施礼道:“主上,有何吩咐。”
“人都哪里去了?快给我更衣,我要去城头指挥御敌!”张天锡大声吼道,原本肥胖的脸已经瘦了一圈,两只小圆眼睛布满了血丝。
待小宦官服侍着他穿好了衣服,披上了软甲,张天锡把那柄镶满各色宝石的佩剑挂在腰上,大踏步出了寝殿。
出来后,眼睛不禁被阳光刺得闭了好久才睁开。
宫城里一个人都没有,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和繁华,他的焦夫人、闫、薛二姬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的两个干儿子张大诚和张大奕奉命守卫姑臧,也不
见了踪影。
莫不是在城头上指挥布防?
于是张天锡快步出了宫城,召集了站在门口的十几名禁卫军,随他一起向东城门而去。
在东城门口下了战马,耳边已经能听到城外氐秦大军的隆隆战鼓声敲个不停。
张天锡呼呼直喘地跑上了东城门,向外看去,原本白皙的脸庞变得没了血色。
只见姑臧城外密密麻麻的扎满了秦军大营,白色的穹庐一顶接着一顶,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队氐秦骑兵在营垒外纵马奔驰,烟尘大作。
黑色的盔甲,尖锐的马槊在晌午的秋日阳光照射下,闪耀出死亡的森森光芒。
马蹄声、嘶吼声、鼙鼓声、牛角号声,响成一片,震得大地都微微颤动起来。
只见骑兵队伍最前面有两杆数丈高的大纛,黑边白底红字,分别书写着,
“大秦武卫将军——苟”。
“大秦西征大都督——苟”。
大纛下几十名将领簇拥着一员大将。
只见他一身黑色盔甲,身罩绿色锦袍,横刀立马,怀抱令旗,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如天神下凡一般。
在一片黑色海洋中分外显眼,如同黑海中漂浮的一片绿叶。
张天锡身边一名都尉禀报道:“此人就是苟苌。”
张天锡和秦军打了好几天的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军主帅苟苌。
他猛然醒悟,这不就是梦中的那条绿色大狗吗?绿色狗,绿袍苟,梦兆果然不虚……难道自己这一生就此毁灭在苟苌手里了吗?
“张大诚、张大奕二人何在?”张天锡转身问都尉。
都尉躬身施礼道:“右将军和伊吾侯一直在轮番守城,但最近这几日好像失去了踪迹一般。”
“嗯……”张天锡满腹狐疑起来,吩咐道:“你们守好城门,待西面诸郡援军一到,里应外合,定能大破秦军。”
说这话其实他自己都不信,因为西面的地域虽然占了凉州十之八九但除了沙漠就是戈壁。
西边的郡虽然也很多,但既无多少人马更无一名上将,凉州的家当,已经让他全部败光了。
张天锡垂头丧气的回了宫城。
几番大败下来,再看看城头的这些老弱病残,终于把曾经热血沸腾的张天锡给拉回到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