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聂家堡来犯
三月十九之夜,丑时。
陈望一动不动地站在高岗上,被夜色包围着。
深蓝色的夜空布满了璀璨的星星,仿佛身处于太空里一样,自己也化身为其中的一颗星辰。
人是多么的渺小啊,这美丽的星空在现今社会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在他前面五十余丈之外的达溪河上,一百多人却在黑影里挥汗如雨地抡着铁锤、镐头敲打着聂家堡的水坝。
纪锡曾经在凉州做过几年水衡都尉,他亲临现场,勘测出了水坝上的一个着力点,令众人在此凿出一个直径丈二的大洞后,这个“大象水坝”的象头和半边身子就会被蓄水压力挤掉。
接近寅时末,纪锡挽着裤管子,来到了岸上,一边擦着脚,一边道:“少东家,差不多了,可以撤了。”
陈望露出了一脸坏笑,得意地道:“明日聂家堡就好炸锅了,哈哈哈……”
“是啊,拆起来两个时辰,建起来可得用两年啊。”纪锡颇有不忍地道。
陈望才不管他几年建起来,转身吩咐身后的一名骁骑营随从道:“下去喊大家伙儿都上来,让秦二砸那最后一锤。”
骁骑营随从领命下了河道,不多时,一百多呼延堡堡兵提着工具上来了。
大家上了马,一起紧张地看向堤坝下的秦二。
星光照耀下,黑影里的秦二庞大的背影活像个大狗熊。
他看看周围没人了,抡起了大锤,砸了下去,然后扔下大锤,扭头就向岸上跑,“呼哧呼哧”着刚刚跑上岸,只听身后一声巨响,水坝轰然倒塌,震得大地跟着发颤。
决了堤的大水“轰隆”一声从上倾斜下来,把残余的堤坝埋在了水里,咆哮着向下游奔腾而去。
河岸上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
陈望大喊一声,“撤!”
众人呼啸着打马扬鞭向南奔去。
回到了呼延堡,天光已渐亮。
陈望吃了早饭,忙了一晚上倦意上涌,就回自己卧房睡下了。
睡得正香时,忽然感觉有人在拉扯他的胳膊,睁开朦朦胧胧地双眼,一张洁白俏脸逐渐清晰起来。
“法……慧?”
“发昏啊你……快起来!”
陈望揉了揉惺忪地双眼,才看清是呼延珊,一双蓝色凤眼中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快起来,聂家堡的五个小兔崽子都来了!”呼延珊娇斥着,抓起陈望赤裸的胳膊就把他拉了起来。
“哦?”陈望稍微一愣,复又躺下了,打着哈欠地道:“来就来了呗,反正也打不上来。”
“哎呀……”呼延珊一只手揪着陈望的耳朵,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又把他拉了起来,“你快出去看看吧,他们正在山下清理障碍,要不了多久就上来啦。”
“有令尊、令兄在不是,我又不会武艺,去有什么用?”陈望嬉皮笑脸地看着呼延珊道。
呼延珊蛾眉倒蹙,气呼呼地道:“父亲和兄长都不见了,不找你找谁?难道还要找大娘和母亲迎敌吗?”
“啊,哈哈哈,他们去哪了?带我去看看。”说着,陈望把枕边的衣服拿了过来,不紧不慢地穿了起来。
急得呼延珊在屋里转来转去,好容易捱到陈望穿好了靴子,转身猛地拉着他就向外跑去。
边跑边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一大早就没看见父亲和兄长,越到关键时候还都不在堡里,急死个人了。”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西门堡墙上。
陈望手扶垛口向外看去,只见呼延堡唯一的通道陡坡下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刀枪剑戟的堡兵。
也算是久经战阵的陈望看一眼就知道对方人数有近三千人,全部是骑兵,虽然气势汹汹,目露凶光,但是帮乌合之众,
不禁暗自冷笑起来。
陡坡下有几百人下了马,正在刨掘地上设的路障。
最前面五匹马上的人正在大声督促着他们加快速度。
五个人还不时的向上大声咒骂着,“呼延赫,你个老匹夫,偷偷把我们水坝拆了,算什么本事!”
“待我冲上去,把你们家祖坟也刨了!”
“有本事出来一战,做缩头乌龟,算什么关中豪杰!”
……
其中那个独眼的聂丰手里提着三股钢叉,在下面催马来回踱着步,一边咆哮如雷,胯下大棕马焦躁不安地撩着蹄子,仿佛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冲杀上来了。
陈望心中暗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倾巢出动了。
呼延珊那双温热修长的玉手一直就没离开过陈望的胳膊,此时紧张得翘鼻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子一侧贴近了陈望的肩膀,焦急地问道:“怎么办?欣之兄,快想想法子,万一攻进堡里怎么办?”
朝远处两只手肘抱在胸前,看热闹的周全扬了扬下巴,笑道:“呶,你那剑法如神的周大哥在,不用怕,哈哈哈……”
“哎呀,欣之兄,你还能笑得出来,他们这是多少人啊,”说着,呼延珊手指狠狠地攥紧了陈望胳膊,咬着贝齿恶狠狠地道:“周大哥武艺再高强也打不了这么多人,待会儿他
们攻上堡墙,我把你先扔下去!”
“最毒妇人心,”陈望摇头嘟囔着:“最毒妇人心呐……”
说话间,陡坡下的聂家堡堡兵们已经清理了大半路障,鹿角、丫杈、铁蒺藜、拒马枪、尖石头堆满了陡坡的两边。
陈望鼻中传来一阵阵具有西域风情的魔幻香气,还能感受到呼延珊的娇躯微微颤抖,偷偷斜眼一看,她朱唇微启,贝齿紧紧咬住下唇。
她是真的紧张了。
于是温言安慰道:“阿珊,莫慌,莫慌,我昨晚睡觉前做法了,请来了玉皇大帝的天兵天将,聂家堡这些小兔崽子过会儿就跑了,而且你还能再看到他们束手就擒。”
“啥?真得吗?”呼延珊赶忙松开了抓着陈望的手,双手交叉按在胸前,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虔诚地祈祷起来。
陈望心中暗笑,这些古代人是真迷信啊。
怪不得天师道能如雨后春笋般蔓延开来。
就如那晚紫气临酒肆的教众不畏生死,就像着了魔似的,满脸轻松带着机械式解脱般的微笑,仿佛不是在加入一场血腥杀戮,而是在参加一场饕餮盛宴。
唉……都是些没文化的饥饿流民,被杜炅、孙泰这些人骗了。
不多时,陡坡下的路障已经清理干净。
聂丰一马当先冲上陡坡,来到堡墙下,手举着钢叉,指着堡墙上的陈望大声喊道:“姓陈的,快让呼延老儿出来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