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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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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秋风飒飒,黄草凄凄。

柳慕花雇了一辆马车,送南屏燕去花芜城。

又是一场离别,偏偏又在这恼人的深秋。

秋将尽,人将别,万事皆空,何须苦张罗?

南屏燕坐上马车,回过头来:“不知恩人姓名?”

“柳慕花。”

南屏燕喃喃道:“柳慕花,柳慕花……”

一片黄叶飘落在柳慕花脚上,柳慕花突然觉得这黄叶有千斤重,竟然迈不开步子。

“哒哒”马蹄声慢起,马车徐徐消匿在无边秋瑟中。

伊人渐远,桃李不香,诗酒无味……

***

秋月淡淡,远星渺渺。

花苑楼里,佳客云集。

如笙房内。

如笙袅袅婷婷端来一杯菊花茶:“楚郎,你父让你去京都读书,也是一件好事啊。”

茶清香,人轻软,话语更体贴,楚塞川自然招架不住,瘫软在这可放纵一世的温柔乡里。

楚塞川轻轻将如笙抱住,抿了一口茶:“好什么好,以后就会有一段日子见不到你了。”

他本无意功名,只愿常解花香,而如笙,就是一朵四季可观的名葩,有时袅娜如荷,有时清淡如菊,有时又热烈如牡丹。

在如笙面前,楚塞川真如虫儿、蝶儿一般,绕花旋飞,煞是有趣。

如笙推开楚塞川:“男儿应有大志。你若能中个举人进士的,光宗耀祖,我也为你高兴。”

如笙话虽挚诚,却暗含另外一层深意:楚郎若科举得意,千万莫要把我忘记。

她明知这楚塞川学问不济,却也对他寄予厚望,话里话外,像是贫贱糟糠在苦苦劝说自己的夫君。

淡花入春闱,相思瀚海深。

如笙忽然有些期待这开春闱的时节早日到来,楚塞川成与不成,也算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可她面前的楚大公子却浑然不觉,主动岔开了话题。

楚塞川忽然面露神秘之色,轻声道:“听说京都出了一件奇事,皇上的一个爱妃因失手打碎了一个番邦进贡的琉璃盏儿,皇上发怒,那妃子不堪斥责,竟然投井死了。奇的是,那水井旁竟然长出一株桃树,虽已深秋,却依然夭夭艳艳,花朵香气漫过宫墙,数里之外都能闻到。”

“哦?这事虽奇,不过这妃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也实在令人叹惋。”

“唉,皇宫之内,勾心斗角之事,自然比比皆是。谁能料到是不是旁人打碎,嫁祸给她呢?我要是中了进士,守在皇上身边,若也遭人嫉妒,岂不是自找没趣?还不如在这菱慵城里和你厮守一辈子。”

“楚郎,男儿应有男儿的气魄,岂能整日融在温柔乡里,对月长叹、对花长嗟呢?”

……

二人正在絮谈,忽听楼下一阵人喊马嘶之声。

楚塞川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只见楼下一众黑衣人,约有二三十骑,个个手持长刀,身形健硕。

楼里的佳客们望着这帮不速之客,目光中充满了惊惧,嘈杂的花苑楼突然静寂了下来。

喧嚣与静寂,有时只是一眨眼就会变更的事情。

“难道是贼寇来劫财?”楚塞川暗暗想道。

为首一黑衣人立马横刀,大声道:“呔,凌官笑,快快出来受死!”

花苑楼妈妈如婢哆哆嗦嗦,赶忙上前打圆场:“这位大爷,我这楼内没有凌官笑这个人啊!”

“那就放火,烧楼!我看能不能把这凌官笑给烧出来!”

如婢一惊,急火攻心,晕倒在地,几个姑娘连忙上前将如婢扶起,“妈妈”“妈妈”地哭喊起来。

花苑楼里的佳客们如蜂群遇到袭扰般乱作一团。

突然,街道正中出现一瘦削的青衣男子:“不用烧了,我在这里。”

声音低沉,如暗泉缓涌,却又令人耳膜颤鼓。

为首黑衣人一怔:“你是凌官笑?”

“你不是想找我吗?”

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语气冰冷得令人可怕。

黑衣人望着青衣男子背上的长剑,道:“还是个练家子。”

为首黑衣人一声呼啸,众黑衣人调转马头,将青衣男子围在核心。

“一齐上,给我招呼!”为首者显然信心不足。

厉芒闪烁,数十柄长刀已兜头向青衣男子劈来!

众佳客早已忘记了各自的姑娘,齐声惊呼!

不过,接下来他们又将发出更大的惊呼了!

青衣男子挺身、拔剑、劈击,一气呵成。

快!快如流星飞逝,雷电裂空!

“叮叮叮”响声不绝,众黑衣人长刀纷纷坠地,为首者右臂已断,鲜血喷涌而出。

为首黑衣人强忍剧痛,纵马狂奔而走!

余众纷纷逃散!

青衣男子插剑回鞘,转过身,慢慢地离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佳客们回过神来,有的惊骇不已,有的喋喋不休,这件事自然又会成为他们后几个月的谈资。

楚塞川突然有些狐疑:“如笙,你说这人是不是凌官笑?”

如笙淡淡道:“不管是与不是,他救下了整个花苑楼里的姑娘和客人们。”

楚塞川有些不悦:“我若会武技,我也能做到。”

如笙笑道:“可惜你不会。你们男人也争风吃醋?”

“当然,有时候比女人更要命!”

***

时已立冬。

一夜落雪,满树梨花。

官道已被积雪覆盖,没有行人,不见一丝车辙。

黄昏,夕阳斜照,残红与嫩白相间,平添了一分清寂。

这景色,犹如新嫁女子娇羞的面庞,吹弹可破。

远处“吱吱”声起,徐徐行来一辆暖棚儿车。

车小,雪深,驾车人耐不住寒冷,紧了紧衣袍。

车厢内,一个粉面小童轻轻搓着手:“姐姐,我冷。”

小童对面的女子将他的手夺过来,放到嘴边轻呵了几口气:“融宝,还冷么?”

“冷。”

女子用手轻轻揉了揉小童的脸:“再坚持一会儿,看是否能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

阮凭兰去姨娘家省亲,与表弟令融一块冒雪归来,不想贪行几里,错过了宿头。

驾车的仆人阮雨突然说了句话:“小姐,前面好像有户人家,咱们可以去借个宿。”

一阵疾行,车停稳后,阮雨挑起暖帘儿,搬下一条矮凳,扶阮凭兰和令融下车。

令融忽然欢快地喊起来:“姐姐,梅花,梅花!”

前方,一圈竹篱笆围拢的小院,院内腊梅正放,花头着雪,清香远来。

阮雨轻扣柴扉,一老妪迎出。

说明来意后,老妪狐疑了一下,脸上皱纹微微挤了挤:“既是来借宿的,就请进吧。”

阮凭兰和令融住进了西厢房。床榻上,令融忽然歪头看着阮凭兰:“姐姐,这世上真有鬼么?”

阮凭兰一脸神秘,低声道:“有啊,不单是人,树也有鬼,花也有鬼,尤其是梅花。”

令融吓得一激灵,把头埋进了被窝里,忽然又钻出来,大眼睛扑闪扑闪:“姐姐,鬼一般什么时候出来啊?”

阮凭兰将残烛吹熄,合衣睡下:“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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