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雾往昔
“听说那群疯子退回了原来控制的范围?”
炎国老头还是乐呵呵坐在自己小店柜台内的红木椅上,手边的茶具中飘出清涩的香味——时间已晚,早间热闹的店铺现在已经归入了难得的宁静。
“嗯,大骑士联合会的部分部队亦参与了那次突袭。”
“哦?这么说你当时在场?”
老人提起茶具,将剩余的小杯满上,留在一旁放凉,然后示意门外的蓑衣男子重新泡一壶。
“当时收到了一些委托,毕竟说实话,除了芙莘丝兰的事情外,其余的我并不是特别关心。”
艾希恩抿了一口仍然微烫的茶水,微苦的口感反而衬托了之后的茶香。
“包括你不停为那位游击队的领袖无偿提供堪称天价的巨量药品?”
“在我面前就省省吧年轻人,我看,有些事情只要你答应了,那它们就要你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歧路为语重心长的想为艾希恩“传授”一些处事经验。
“得了吧,刚刚被人家给骂了一顿,哝,你看。”
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维蒂尼亚“赠予”的骑剑。
“呦呵,好剑!”
歧路为接过骑剑,开始细心琢磨着上面的辉晶纹路。
“好像还真有点东西,这恐怕还是一柄可以施展辉术的特殊法杖,但是何种样式,是否对施术对象有所要求,老夫就看不懂咯……”
老头将剑还给艾希恩,接着说道:
“你也是,话说难听点,人家姑娘要报答你,你就接着呗,换老头我,或者门外那个木头,哪有人天天给你送钱还不要回报的,非亲非故的,真当人家不要脸了……”
“可她也没东西给我啊!总不能像她说的那样……”
艾希恩终于不耐烦了。
“说的怎样?哈哈哈,人家姑娘也不赖啊?”
歧路为拍着柜台哈哈大笑。
“没这方面想法。”
“哟,我看你周围关心你的人还不少呢,自从我第一次来这里开店,就有好几波同样的人来这里‘闲逛’,幸亏老夫还是有些脸面的,门外那根木头还够硬,才能在这里开了一间门面,做点老夫爱做的事情,除了那根木头,唉……就连那根木头也不关心我,就老头子我一人从炎国……”
老头开始捧着茶水侃侃而谈。
“好了好了,来这里就是被你扯皮的,我订的药呢?”
“嘿嘿,别急,木头马上去给你拿……”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哎,别冤枉好人,我这老头子可是这辈子阅人无数啊……”
“……”
“您的货。”
被称为木头的蓑衣男子将沉重的两个巨箱“砰”一声甩在柜台上,正好滑到茶具的右侧,不偏不倚。
“看看,新一批刚进的,一共一千支。”
老头拍拍箱子,露出令人安心的隔响。
“不必了,你们商会的信用还是比卡兰德的企业们高多了。”
艾希恩喝完手中茶具中的茶水,提起箱子准备离开。
“说实话,难道你们商会就不想在卡兰德如今发达的经济环境下掺和一手吗?”
他回头问向柜台的老人。
“哈哈哈……当然想啊,没人会和钱不对付,只不过我们炎国人更喜欢稳定的合作关系,在我看来,现在卡兰德并不比之前的洛恩克斯稳定更多。”
歧路为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随后挥手示意艾希恩可以离开了,而他自己则是开始在店内无人时静静点烟,他说他讨厌自己的烟味染在别人的身上。
走出店外,门口的蓑衣男子点点头,重新回到了老头说的“木头”状态,他就这样目送着艾希恩慢慢离开小巷,直至那位一直购买阻断药的青年消失在阴影中,他的眼眸才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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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驻地的位置还是没有变。”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可吓坏了正在站岗的士兵,他一边转身想呼唤位置就在自己不远处的队长,一边不太娴熟的抽出自己的骑剑,但在下一刻看清来者的装扮时,这位士兵又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您可吓坏我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
他认出了这是那位一直给他们送药的先生。
“给你们带的药,上次的应该用的差不多了吧?”
“这……我也不是太懂……我去问问头儿。”
士兵思索了一下,然后准备打开对讲机通报情况。
“确实不剩多少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忙。”
灌木丛里走出位身穿红色甲胄的中年人,方正的脸庞和高隆的眉骨让他看起来十分威严。
“队长!”
“你回去你的位置,不用担心被责罚,能发现他的话,你现在就应该在第一侦察排而不是在这里站岗了。”
男子拍了拍年轻士兵的肩膀,示意他回到原来的位置。
“是!”
目送着年轻士兵的离开,男子
直接就地靠在了野地里的小树下。
“坐。”
“听说你和维蒂尼亚那丫头闹不开心啦?”
“没什么,无所谓的。”
男人呵呵一笑,深厚的皱纹随着脸上的肌肉抽动。
“那孩子就是这样固执,我嘛,不太懂这些东西,也就代她给你赔礼道歉咯。”
“……真的没关系,但与其这样,我还是关注于如何结束两国这场长达百年的冲突,只要矛盾还存在,你们就没有希望可谈。”
“对啊……联合政府与洛恩克斯皇帝态度模糊,而老会长偏偏这时候走了,唉……烦呐。”
老骑士叹了口气,烦躁的敲了敲布满枯叶的地面,艾希恩注意到他的周围也弥漫着微薄的血气。
“你是血刃骑士团的人?”
“嗯,梅普瑞.巴林,辉晶病分团的前团长,现在不是咯。”
男子也没有隐瞒什么,他也知道这位青年除了维蒂尼亚以外,对她的队伍并不是很了解,也对,医生只负责治病,其余的对他和那个小姑娘也没什么意义。
“你们诅咒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了。”
“哦?你能看出来?对,毕竟是医生嘛……”
老巴林虽然侃侃而谈,但他担忧的神态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我那天见过你们的军团级辉术了,这让我理解到为什么卡兰德当年会有跟洛恩克斯僵持的实力了。”
遗落到仅剩5位的骑士联合会就能有如此威能,那在当年骑士王带领着的卡兰德呢?
“哈哈哈,是的,是的啊……我们以此为傲,也笃信着我们能守护好卡兰德的子民,可是……”
老巴林又用力捶了捶地面,从他周身升腾的血气更加浓厚。
“可是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吗?”
艾希恩直接打破了沉默。
“作为现存骑士团诅咒最为致命的一支,你们察觉到这些诅咒已经严重到威胁你们的生命和理智,直到你们彻底化为只知道战斗的疯子。”
“……”
“而不只是你们,纵使其他骑士团的诅咒再轻微,它们也会以某种形式慢慢加深,直到摧毁你们的传承,你们的后代。”
“…………”
老巴林没有打断青年的话,当然,他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所以说,卡兰德的强大终究会走到尽头,而洛恩克斯那些黑军仇恨的后代们则会一波波寻上门来。”
当骑士不再驰骋于卡兰德的平原。
“……你说的对,团长他们也早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在尝试所有方法,去缓解我们的症状,或者,去和那群洛恩克斯人达成和解。”
老巴林缓缓道出他所了解到的一切。
“很明显你们失败了。”
“不然呢?我们能不知道那些争议领土上共同生活着两国的民众,他们本就因为地理原因世代混住在一起,直到……”
“直到那场战争将双方彻底切割。”
“是的,我们一开始的设想是将那些土地归为两国共管区,享有同等的权利,一开始洛恩克斯的那位皇帝确实同意了,只不过商业联盟的那些奸商们坑惨了重新回到麦香秋风两领的洛恩克斯人,并在两国之间大肆宣扬仇恨意识,造成对立后再伺机推销他们的产品……”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洛恩克斯人,也为往后黑军的组建埋下了伏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我们咎由自取……不过,即便我们并不在乎土地,那他们肆意屠杀卡兰德民众的行为也触碰到了我们的底线,所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
“嘿嘿,又说多了,这人老了就是爱多嘴。”
“你是怎么认识维蒂尼亚的?”
艾希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哦哦,这个嘛,当时那孩子还是在日升领郊外的小村庄里生活的一个孤儿,村里人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又是谁的孩子,只知道她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村外那片土丘旁的废弃木屋里。”
“村里人将她养大,其实说来也怪,她当时出现在村子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大咯,几年了村里人也都说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啧啧……”
“然后嘛,然后就是洛恩克斯的军队突袭了两领,一路屠杀到日升领周围才停下……”
“而维蒂尼亚的村子正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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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恩仔细的听着这位老骑士说出的往事,老巴林似乎完全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说出的话语似乎只是说给自己聆听的解释。
“当时我紧急领着我的弟兄们赶到现场啊,那场面,你能想象吗?一个姑娘握着她那柄不知从哪里来的骑剑,砍翻了十几个洛恩克斯的士兵,只不过那些乡亲们已经……”
“然后我们就进场清理了那些先遣队,因为刚刚被突袭不久,团长命令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所以我们就待在了原地,直到撞到了洛恩克斯其中一支主力突袭部队。”
老巴林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但他周围的血气却逐渐消散减轻。
“我们就这样被反包围了,毕竟我们也只是一个救火小队,大部分弟兄们都牺牲了啊,我胸口也被开了个小洞,嘿,当初辉晶病就是这样感染的……就到最后我认为要牺牲的时候,之前的那位姑娘,维蒂尼亚,拿着她那柄骑剑!那柄白金色的骑剑!就像……就像那位骑士一样!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诅咒与痛楚消失不见!”
“我以为我仍追随在她身边。”
“我认为我须守护在她身边。”
絮语变成癔症的喃喃,艾希恩开始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压制老巴林引起的辉术反应,在昏迷了一会后,老骑士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抱歉,好像添麻烦了……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了。”
“没事,和您聊天让我收获不小。”
“哈哈,那就好,维蒂尼亚还要认我干爹呢!那可不行,小姑娘好着呢,你也不要担心她会对此困惑,我跟她这些年,多多少少懂点……”
老巴林似乎对刚刚自己的所言没有任何记忆,而艾希恩也没有去提醒他,没有必要。
“是时候说再见了,祝你们成功。”
“我替我们那几百个兄弟向您致敬。”
老骑士向他鞠躬,然后就离开灌木丛去巡视那些刚刚从卡兰德各地赶来的志愿者们,他们还年轻,还需要经验和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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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领的微风拂过乡间的小道,仍然幽绿的野草和淡黄的灌木丛一同笼罩在稀疏松木下的阴影中,一切都呈现出祥和的画卷。
这是梅尔斯第一次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来到城市之外,一切的生机仿佛都吸引着她的注意,兜帽少女就这样一路兜兜转转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日升领并未受到边境争端的直接影响,开战初期黑军的突袭之外,这片古老的土地已经享受了长久到令人羡慕的宁静安详。
眼前的小镇就是卡兰德郊区大聚落经典的现实呈现,镇外围被木屋聚落群构成的牧区,菜园与小集市包围。
一片热闹的景象,丝毫没有战争的阴影。
刚走进小镇外围的集市内,梅尔斯就感觉全部人的目光,包括赶集的乡民们和沿街的商贩。
她只觉得冰凉感从脚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