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易
马车出了成国公府,沿着东阳大街慢慢走着。
谢桑宁将马车帘子掀开一角,看着街边叫卖的商贩和来往的民众,感受到了久违的烟火气息,让她这几天紧绷着的精神也放松了一些。
谢桑宁的母亲林氏出身武定侯府,也是当年的二公四侯之一,林氏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她的嫁妆自是十分丰厚,陪嫁的铺子也在盛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
谢桑宁带着飞鸾一家一家地逛过去。
飞鸾心中有些纳闷,她家小姐说要来熟悉铺子,却是走马观花似的,每间铺子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刻钟,这样真的能熟悉吗?
谢桑宁自然不是真的来看铺子的,得益于前世的经历,她对这几间铺子的情况了如指掌,今日来也就是看看是否与她记忆里的有差别,目前看来与前世并无不同。
最后一间铺子是盛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广福楼,这间酒楼的招牌就是八味便锅,每日闻名而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进到广福楼,谢桑宁没有像之前的那几间铺子一样四处打量,而是径直上了三楼,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包厢,不假思索地推开了门。
只见正中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一位身着红衣的英俊男子正坐在桌边给自己斟酒。
谢桑宁交代了飞鸾带着跟车来的丫鬟婆子去隔壁用饭,然后走到展清彦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间包厢被一扇屏风隔成了两部分,另一侧还有一个茶室。
谢桑宁目光扫过那扇屏风,突然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一点不自然,只是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对面的展清彦并未注意。
两个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谢桑宁拿起筷子,仿佛对面并没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般,安安静静开始用饭。
待她吃了七八分饱,把筷子放下后,展清彦终是忍不住了,“谢大小姐写信请展某来,就是陪你用饭的吗?我们似乎从未见过吧?”
谢桑宁微微一笑,“展世子年纪轻轻怎么记忆力却不太好呢,明明我们前两天刚刚见过。”
展清彦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屏风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很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谢大小姐说有一笔交易要同我做,究竟是什么?”
“我想向展世子借一个人。”
“谁?”
“神偷司无痕。”
展清彦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谢大小姐怕是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什么司无痕。”
谢桑宁也不急,拿起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开口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谢桑宁每念一个字,展清彦的笑容便僵硬一分,待这句话念完,他终于笑不出来了。
这个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一个是乞丐聚集的破庙,另一个则是寻欢作乐的风月场,而宫墙柳恰恰是这盛京城中最大的销金窟。
别人可能不知道,谢桑宁却是清楚,这宫墙柳的幕后之人正是展清彦,而明面上管理这座楼的瑶琴姑娘还有另一重身份,神偷司无痕。
司无痕每次行动皆做男装打扮,世人都以为她是男子,所以就算将整个南慕国翻过来,都不可能抓到司无痕。
谢桑宁能这么清楚,还多亏了前世的慕南瑾,可能他自信能将谢桑宁掌握在手中,所以有些事情并未避讳她,反倒成了她今生的一大依仗。
展清彦终于开始正视他面前的女子,盯着她看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谢桑宁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展清彦,“明日午时前,我需要拿到这个东西。”
展清彦接过看了一眼,眉头一挑,“谢大小姐好算计,只是我帮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据我所知,令尊掌管的京畿大营最近丢了一批东西。”
展清彦脸色大变,忍不住站起身,死死盯着谢桑宁,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你是如何知道的?”
谢桑宁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展世子不用急,这件事目前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帮过我,我自然也不会害你,至于我怎么知道的,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上一世这个时候,威远侯曾经下过一次狱,因为他掌管的京畿大营丢了一批弓箭。
南慕国周边强敌环饲,随时可能会有战乱,因此对军备物资管理极其严格。
铁矿开采冶炼均由官府管辖,军中弓箭的损耗更是由兵部专门的人员登记造册,每一批弓箭从进入军营到被消耗都有明确的记录,若有人打这些弓箭的主意,罪名等同于通敌叛国。
由于铁矿都由官府垄断,且优先用于锻造兵刃,能够流通到民间的铁器数量极少,价格便尤其昂贵。
人为财死,鸟为食忙,为了这中间的暴利,军中便有人铤而走险偷盗弓箭。
如果单单只是偷拿一点出去倒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发现,但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尝到甜头的人一旦开始就不可能轻易收手,直到东窗事发。
其实在兵部例行核对之前,威远侯已经发现了弓箭丢失之事,并私下秘密进行了追查,可惜还未查到监守自盗之人,就被新上任的兵部军械处的书记官发现了。
皇帝勃然大怒,最后虽然查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参将,威远侯却也因此事被卸了兵权,威远侯府也从此退出了南慕国的
权力中心。
而现在这个时候,兵部那名书记官还未上任。
展清彦冷静思索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知道那批东西在哪?”
谢桑宁看时间差不多了,将杯中酒饮尽,站起身道:“明日午时,我拿到东西,自然有人告诉你,那批东西在哪,展世子有一晚上思考的时间。”
说完便离开了包厢。
飞鸾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响了,就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来,跟在了谢桑宁身边一起下了楼。
等到坐上马车,飞鸾才道:“小姐放心,刚刚无人靠近那间包厢。”
谢桑宁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闭上眼轻轻地靠在了车壁上。
而包厢中的展清彦此时后背上却全是冷汗,慕南泽面容平静地从屏风后绕出来,坐到了谢桑宁刚刚坐的位置上。
展清彦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问慕南泽,“你觉得她的话可靠吗?”
慕南泽从展清彦手中拿过谢桑宁留下的纸条看了一眼,才开口道:“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按照她说的做,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我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到那批弓箭的下落,她是怎么知道的,成国公府的情报网已经如此厉害了吗?”
“这个之后可以慢慢查,先找到那批弓箭再说。”
展清彦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张纸,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他好像惹了一个不太好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