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番外，边城明月（九）
说实话在看到贾琏的时候，我曾出现过片刻的胆怯。
贾琏没有理会我，他径直走到了祖父的灵柩前坐了下来。一坛烧刀子，两个粗瓷大碗，他同祖父的灵柩待了整整一夜。
次日他面容憔悴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在我以为他会质问我的时候，他竟只是淡淡的问道:“可曾受伤？”
我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贾琏的询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我已做好面对他责难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关切地询问我是否受伤。
我低头摇了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有，他们还伤不到我。”
贾琏似乎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转过身，望着祖父的灵柩，沉默了许久。
“护国将军曾说过，你有他年轻时的勇气和坚韧，却少了一份对盛朝，对元氏的忠诚。”
“你想说什么？”我冷冷的看着贾琏。
贾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而深邃，他缓缓地开口：“我想说，忠诚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国家的需要而有所调整。”
我眉头紧锁，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何意？”
贾琏转过身，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盛朝，是我们的国家，是我们的根。而元氏，只是这个国家中的一个家族。当元氏的行为，与盛朝的利益相悖时，你该如何选择？”
我冷笑一声说道:“我的选择你不是看到了吗？”
贾琏闻言沉默片刻问道:“我能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并非弑杀之人，若是有别的选择，你绝对不会做出屠城的举动。”
贾琏的话让我冰冷的心脏感到了一丝温暖，我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笑着说道:“就不能是因为我不“就不能是因为我变了？”我淡淡地打断了贾琏的话，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贾琏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深究，只是叹了口气道：“或许吧，但我相信，你必定有你的苦衷。只是，这苦衷，能否告诉我？”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贾琏，这个曾经与视为对手的男人，他了解我，也信任我。
我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刺杀祖父的刺客在刀上抹了北夷王室的秘药，中毒者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尝遍人间最极致的痛苦。”
贾琏听后眼睛一下变的赤红一片，我看到有鲜血从他紧握的拳头中落到了地上。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本来没打算屠尽北夷王室的，可是在祖母代表盛朝接下他们的纳降书时，一个北夷王室的小孩竟试图刺杀祖母。”
“在他刺杀祖母的发簪上抹着同祖父中的一模一样的毒。”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一刻，我彻底失控了。我无法忍受我的祖母，这个曾经抚养我、疼爱我如命的女人，也遭受那样的痛苦。我发誓，要让北夷王室付出应有的代价。”
贾琏的身体颤抖着，他的拳头紧握，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怒火发泄出来。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明白你的愤怒，但是，你不能因此让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们必须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而不是用杀戮来回应杀戮。”
我冷冷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更好的解决办法？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更好的解决办法吗？看着亲人一个个倒下，你却要我冷静？你要我理智？”
贾琏仿佛没有看到我眼中的嘲讽，他继续说道:“屠城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那些人眼中的仇恨？”
“徐清，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如今看来你果然如同护国将军说的那样，愚不可及！”
“贾承宗，别认为我不会杀你！”我怒道。
对于我愤怒，贾琏只是淡淡一笑。他看着空中漂浮的白云问道:“知道倭奴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贾琏似乎也没有想要我回答他，接着说道:“你应该是知道的，毕竟如今的军费就出自那个地方。那么你可知我们父子在那座岛屿做了什么，我们绝了它的根。那里已经十年没有新生儿降生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当一个国家只是死亡没有新生时，那么这个国家离灭亡已经不远了。你看同样的目的，只是选择的方式不一样，得到的结果就不一样。”
“如今倭奴的皇室把我当成他们的救世主，每年进贡大量的金银珠宝，只为求取一点能够绵延子嗣的秘药。”贾琏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我震惊地看着他，心中的怒火和嘲讽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我无法相信，他们父子竟然在倭奴岛上做了这样的事情。断绝一个国家的新生，这种手段比屠城还要残忍。
贾琏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淡淡地说道：“徐清，你以为屠城就能解决问题吗？你以为你的复仇就能让盛朝安定吗？你错了。真正的强大，不是用杀戮和仇恨来衡量的。我们需要的是智慧，是长远的眼光。”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过了许久我方才哑着声音问道: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文化侵略。”贾琏淡淡的说道。
“文化，侵略？”我不解的看着他。
贾琏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他缓缓解释道：“文化侵略，听起来或许有些陌生，但其核心就是利用我们的文化去影响、改变甚至控制他国的思想。”
“我们建立了学堂，传播我们的文字、诗词、礼仪，甚至我们的宗教和信仰。我们让倭奴的百姓学习我们的语言，穿着我们的服饰，遵守我们的规矩。久而久之，他们开始模仿我们，崇拜我们，甚至忘记了他们自己的文化和传统。”
“我们改变他们的饮食结构，告诉他们这样的饮食才是健康的。你应该知道有些食材本身是没有毒的，甚至可以说是养生的，可是一旦配合另外一种食材就会……”
“所以你明明有其他的选择，可你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来复仇！”
看着贾琏脸上的笑容，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