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薛姨妈教女
薛宝钗看着薛姨妈脸上的不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在她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是最看重爱情的女人。
“妈，您在说些什么？凭什么您能得到一份全心全意的爱，而我就只配得到权势和金钱？”
“全心全意的爱？哈哈，世人都说你聪慧，到底还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薛姨妈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全是不屑，对自己人生的不屑，对自己女儿的不屑。
这下薛宝钗彻底傻了，她无法把眼前这个愤世嫉俗的女人同记忆中那个温婉恬静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了。
“妈，父亲从来不曾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吧，家中更是只有您一人，您……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呢？”薛宝钗不解的问道。
“我本是王家嫡女，依照我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嫁给你父亲的。你也看到了你几个表姐嫁的人家，当年的王家要比你舅舅在时还要显赫。王家的嫡女不说嫁入宦官之家了，就是娘娘也做的！”
提及王家，薛姨妈的脸上全是自得和骄傲。王家祖上和宁荣二公一样，是从龙有功的勋贵，但是功劳没有那么大，所以只封了“以县为封邑”的伯爵，但是官职很高，是武官的最高职位“都太尉统制”，正儿八经的武荫世家，大家贵族，所以薛姨妈有足够的底气！
“您嫁给父亲不是因为薛家的万贯家财吗？”薛宝钗声音苦涩的说道。
薛姨妈冷哼一声:“我呸，我父亲可是负责海上的事务，我王家会看上那点子东西？”
“那是为什么？”
听到这话薛姨妈的脸一下红了起来，眼神躲闪的看向园子中的假山。
“妈？”看着薛姨妈的样子，薛宝钗更加好奇了。
薛姨妈思考许久方才幽幽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家中也养了戏班子，我那时最爱听一些才子佳人的戏码，什么西厢记牡丹亭之类。这类戏听多了，自然就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再加上常年在外行商，那谈吐和见识自是非凡。那一年他跟随父亲进京，借住在我们家，一来二往的就认识了。”
“他知道我喜欢听书就请了京中最好的女先生;他知道我爱看戏就请了京中最好的戏班子;他知道我喜欢稀奇的东西就把薛家商行的东西都送到我跟前任由我选;他知道我爱热闹就变着法的请家中女眷外出游玩……”
“有谁能拒绝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呢，更何况那个男子还能满足你的一切愿望！”说到这里薛姨妈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后来呢，父亲向外祖父求亲了？”
“嗯，求了。被我兄长也就是你的舅舅们狠狠打了一顿，给赶出了京都。”
“啊！”薛宝钗惊呼一声，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薛家先祖不过是太祖皇帝的奴才，如今更是入了商贾之流，怎么能同王家相比。我父兄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已经是看到皇家的面子上了，若是换作别家，薛家只怕早就没了。”薛姨妈平静的说道。
“那您同父亲……”
“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家中就草草的给我定了一户人家。我那时心都在你父亲的身上，怎么可能认命呢？于是我约了那户人家的姑娘，告诉她，我已经有了心悦之人并许了终身。”
“你也知道宦官之家最看重名节，我一个私定终身的女人他们怎么可能看的上？”薛姨妈笑道，只是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外祖父他们妥协了？”
“怎么可能会妥协，我父亲最是古板收礼的。”提起父亲薛姨妈的眼中闪过一道水光，快的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你们……”
“我被父亲送回了金陵老家，他让我避一避风头，等风头过后再重新说亲。金陵的日子真苦啊，那种苦不是物质上的苦。”
“每日天不亮我就要跟随族中丧夫的女子念经，然后听先生们讲解女四书直到午时方才结束。午休过后是学习如何持家，如何侍奉公婆，如何教养子女。晚膳后还要继续念经，直到亥时方才结束。”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死在老宅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你父亲写给我的信。那些日子里我靠着你父亲的书信才坚持了下来，后来我们约好在上香的时候远走高飞。”
“你们私奔了？！”薛宝钗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我虽然同你父亲私奔了，可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薛姨妈连忙解释道。
薛宝钗听后垂下了眸子，她一时竟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我……”
“不用解释，这种眼神我见的多了。等到父亲接到我失踪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薛家。你知道当他在薛家看到我的时他有多绝望吗？那天我不知道他同薛家主谈了什么，只知道薛家从此成了盛朝唯一一家从事海上贸易的家族。”
“你父亲是没有没有什么通房妾室，也从不眠花宿柳，只是在他有生之年他再也不曾踏足过京都半步。而王家也在那之后多了一条不是规矩的规矩，王氏女从此不许读书识字！”
说到这些的时候薛姨妈的眼神格外的沉重，在她的背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一般。
“您后悔了？”薛宝钗试探的问道。
“后悔了。在你父亲死后，咱们四处碰壁的我就后悔了。若我嫁的是官宦人家，我还有娘家可回;若我嫁的是官宦人家，我根本不用发愁你们兄妹的亲事;若我嫁的是官宦人家，我更不用厚着脸皮赖在姐夫家！”
“您同父亲也有很多的美好啊。”
“若我不是王家女，若他没有从王家手中得到海运，他还会那样待我吗？商人逐利，从他接触我的那刻起他就在算计我，算计王家！”
“美好？呵呵，若没有王家，若我父兄只是普通人，他会如此待我吗？宝钗，咱们一路走来你还没有看清吗？”
“爱情？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爱情，不过都是等价的交换罢了。如今贾家需要我们的钱继续他们奢靡的生活，而我们需要贾家的权为薛家的生意保驾护航。”
“老太太之所以同意宝玉娶你，是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了，你是宝玉目前最好的选择。”
“对于薛家来说，贾家是咱们能够攀上的最高的高枝，若没有贾家为了薛家你就只能去做妾！”
“宝钗，感情不能让你有尊严的活着，舍弃感情做个合格的官太太不好吗？若干年后，你的儿子会继续祖上的荣光，你的女儿可以不用再背负着家族兴衰，你也可以像老太太那样，这难道不好吗？”
“妈，您让我再好好想想好吗？”薛宝钗艰难的说道。
“太太、姑娘，快……快……快去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