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父与子
“三桂谨遵中丞大人军令,到时定不辱使命。”
“好好好,不谦虚过头,依令而行。
军中大好男儿就该这样,千万不要学那酸腐书生,逞那口舌之快。”
一行人边说边骑着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海关城门门外,一片石处。
此时关门已经大开,涌出来一大股兵马。
为首者乃是一个富家翁形象的武将,只见他蹦蹦跳跳往袁崇焕这边赶来。
富家翁一边笨拙地跑着,一边放声大喊。
“袁大人,呜呜呜,您可来了。
想死卑职了。
卑职就知道,这辽东一天也离不了袁大人。
呜呜呜呜呜,
卑职可在家中摆着您的长生牌位呢······”
袁崇焕的脸上浮出疑惑的神情。
几十丈远的距离,他确实没有认出这个富家翁,是他原先的哪个部将?
他从怀中抽出崇祯送给他的西洋单筒望远镜,放在右眼前仔细打量。
看了一会,袁崇焕放下望远镜,向吴三桂问道。
“长伯,这是谁的部将?
为何长得如此壮硕?
看样子似乎和本官还挺熟悉,也不像是最近调来的。
本官眼拙,竟然认不出来。”
吴三桂早就一脸通红,浑身局促不安。
只见他尴尬地挠头说道。
“回禀部院大人,此乃家父,现任山海关副总兵······”
吴三桂没有等来袁崇焕的回答,转头看了一眼。
就一眼他看得冷汗直流。
只见袁崇焕咬牙切齿,做怒目金刚状。
吴三桂心中直呼不好。
看样子,袁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要烧到自己父亲的头上了。
就在吴三桂想着怎么和袁大人开口解释的时候。
吴襄这老小子别看肥胖,速度倒也不慢,已经来到袁崇焕马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袁崇焕看着像个皮球一样,蹦跶到自己身前的吴襄。
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那羊驼在南美洲还没过来,但不妨碍它成为一个拟声词。
他在想,我袁某人走了也就小半年的时间。
这货就已经胖成了一个球,可见这关宁军在这段时间有多么放纵。
军纪废弛,兵无战心,在这辽西地区,就离真正的灭亡不远了。
操练,必须拿出《纪效新书》,一板一眼的操练,狠狠地操练。
第一个带头的就是眼前的吴襄,我袁某人一定要让他加倍体验,争取一月减肥成功,回到我袁某人心中武将的形象。
袁崇焕忽然头一转,对着吴三桂语重心长地说道。
“长伯,以后不准你,仿效你父,一点也不行。”
吴三桂愕然,袁中丞刚才还让他朝自己父亲看齐,要在明年武举上,中个状元回来呢。
这才多大一会,就变卦了。
吴襄满脸堆笑,没有一点褶子的脸上,自然是贴不到袁崇焕的冷屁股。
看在吴三桂的面子上,袁崇焕没有当场发作,不过也是直接无视,越过了吴襄。
来到了慢一步迎上来的祖大寿和朱梅身前。
等两人见礼后,袁崇焕上前一一搀扶起来,温言勉励。
“复宇,别来无恙乎?”
趁着刚才搀扶的空,袁崇焕感觉到祖大寿肌肉满满的身体,他的心情大好。
再看看一脸风霜之色的朱梅,心情彻底平复。
看来吴襄这个大胖子,只是关宁军高级将领中的个例。
那自己接下来整训部队,就省点力气。
“海峰,你这也太憔悴了些,上次宁锦之战,留下的伤还没好利索吧?”
“卑职感激中丞大人挂念。”
“咳咳,卑职的身体还能撑得住。”
此时王德化也下了马车。
袁崇焕赶紧上前介绍。
“公公,这是山海关总兵朱梅。”
“朱梅,这是奉圣谕监军的王德化王公公。”
“卑职见过王公公。”
“公公,这是镇守宁远的……”
一行人互相介绍完,就扔下一头雾水的吴襄,进了山海关。
袁崇焕压根就没向王公公介绍吴襄,把穿得金碧辉煌的吴襄晾在一旁,就像是一个打杂的,其实他就是个打杂的。
英俊高大的吴三桂在后面拼命给自己爹打眼色,可惜平日里父子俩也没有专门练这个技能。
吴襄一头雾水,儿子的信号是接收到了,可是带加密的,自己也看不懂啊。
吴襄只能一脸傻笑地看着,袁崇焕带着人呼啸而去。
等到众人走远,吴襄拉住了落在最后面的吴三桂。
“三桂吾儿,为何袁大人对为父是这样的态度?”
吴三桂浑身英武之气,不停散发。
他猿臂蜂腰螳螂腿,一看就是练家子,名将的坯子。
吴三桂站在那里,即使不声不响,也是全场的焦点。
关宁军中另一个有他这样外形条件的,就是山东临清来的左良玉,可惜没有他这样的人脉背景,现在还只是个车右营都司。
其实三十多岁当上都司,已经属于有能力有手腕的了。
可在这辽西的一亩三分地上,左良玉的都司也是当到头了。
他那点萤火之光岂敢,和当红炸子鸡的吴三桂相提并论。
别看吴三桂现在只是一个千总,一场小规模战役下来,说不定左良玉就要喊吴三桂游击将军了。
要是这山海关有个娘们,那现在已经不知廉耻地贴在吴三桂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吴三桂一脸无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个越来越像矮冬瓜一样的父亲。
他反手把父亲吴襄的胖手攥在手里,轻轻一拉,父子俩就转到了无人的墙角旮旯里了。
吴三桂轻声道。
“父亲大人,以你的精明世故,难道没有察觉吗?”
“察觉什么?”
吴襄一脸懵懂。
“父亲大人,你看看自己,再看看大舅和朱总兵。”
吴襄依着儿子的话,想想祖大寿虎背熊腰的背影,再看看自己哪哪都粗的身材,还有朱梅那病痨凄苦的样子。
他终于回过味来,敢情袁大人是嫌吴某人胖啊。
恍然大悟之后,吴襄还有点小委屈。
“嗐,我说刚才你那舅父,怎么突然发神经,上下打量我的眼神,就像是杀年猪呢。
敢情原因在这里。
唉,这能怪我吗?
我这可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吴襄拍拍身上宽大棉甲,也掩盖不住的肚腩,朝自己儿子吐起了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