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木已成舟
轻风拂过枝上的玫瑰。
夜晚已经过去，不——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夜晚？王宇醒转时，已经模糊了对时间的印象。
作为一棵树而言，他的可动性还是蛮高的——王宇试探着挥舞“手臂”，......或者说是靠近印象中“手臂”位置的部分？
得到的事实有点令人沮丧，王宇的“枝杈”只不过微微的晃动了一下，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许不过是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风吹动了自己的枝叶——还有花瓣。
王宇本来以为自己会狂怒，会怪罪那些不作为的玫瑰，会陷入成为一棵树的痛苦中......但他出奇的平静。
“所以——我现在是有清醒意识的，这点有些可疑。”王宇摆脱焦躁，复盘自己癫狂时的细节。
“没记错的话，那具困在树里的骸骨已经没法正常交流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长年的孤独摧毁了他的理智......”
毫无疑问，王宇比起他要幸运的多，至少他还没有开始憎恨其他生物：一只羽毛鲜红的鸟落在他身上，好奇的啄啄绽放的玫瑰花。
王宇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干脆观察起这只美丽的动物。——说是“观察”，实际上王宇并不能看见外界，他依靠玫瑰感受身体......树冠上的变化。
这些玫瑰到底是什么呢？
王宇最开始认为它代表着暗影——毕竟是它们为他建立了与玫瑰的联系。
然而一次次的事件证明玫瑰与暗影间并非抱着相同的目的：暗影更像是图谋自己的身躯...它们需要一具合适的身体“做”某事。而那朵“玫瑰”——它则更加随意，它似乎仅仅在保持自己的“存在”，只要名为“王宇”的生命存在，它就不会在意细节。
即使是自己失去肢体...或者变成一棵怪异的树木。
那只有着好看羽毛的鸟似乎厌倦了，拍着翅膀飞向天空——王宇遗憾的抖抖树枝，他本来还想和它多聊一会儿——说不定以后自己就只能一直作为一棵树待在这里了。
白天在昏昏沉沉中漫长的度过。王宇之前从没发现自己这样嗜睡，他猜想这是变成植物的后遗症：他对时间的变化不再敏感。
转眼间，可能白天已经过去；有时自己明明感到过去了很久，其实只过去几分钟。
黄昏应该已经到来，王宇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精神没有降低，虽然这句话对一棵树来说有些荒谬，但是以往黄昏时如影随形的眩晕感没有找到他。
王宇似有所感，为自己总结的规律加上一条：
——精神值的判定对非生命体无效。
当然，他现在再怎么总结，他还是一棵扎根于森林的树——但是王宇也没有别的事情做。
王宇犹豫一下，在醒来之后第一次尝试呼唤暗影。
他本来不准备做这件事情：呼唤暗影会消耗他的精神，如果精神值耗尽，他有很大可能会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然而他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王宇不知道该怎么呼唤它们——他已经没有所谓的“肢体”来建立与暗影之间玄奥的媒介了——
略加思考，王宇在心中默念。
“我需要你们。”
令人恐惧的一幕发生——树冠上探出密集的触手，它们盘旋于下，像是在和久违的宿主打招呼，王宇感受着树干上腻滑的触感，对它们“说”：
“帮助我恢复人形。”
触手们沉默的摇摆，没有回复就是最直接的回答，王宇不甘心的再次尝试：“为我制造可以治疗我的药物——”
王宇苦笑着放弃无用功，自己的“树木化”不是疾病——而是生命形态的转变。他在刚刚已经理解了这种特殊的生命形式的运作规律......难道自己就要当一棵树了？
一只蝴蝶飞过来。
王宇没有“眼睛”，他是用枝条上的玫瑰们“看”到的；
他试探着控制玫瑰张开的更大一些，让它显得更加娇艳。蝴蝶似乎被难得一见的花朵吸引，翩翩飞来。
王宇打算观察一下这只罕见的昆虫：如果植物的生长速度被大大提升，这些依靠花粉的生物又是怎么繁衍生息的？
蝴蝶轻盈的停在一朵玫瑰上，王宇静悄悄的看着它，它有一双漂亮的翅膀：灰黑的上翼不失大方、点缀着金斑的下翅又为它填上神秘和优雅。
它疑惑的在玫瑰中检查，这些从未见过的花似乎没有花粉——它停留着的花朵轻微颤抖一下......
玫瑰动了！
王宇震惊的看着美艳的玫瑰张开娇嫩的花瓣，伸出一条搅动着的舌头，它仅需要轻轻一卷，就把毫无防备的蝴蝶吞进花朵当中——王宇发誓自己没见过这种玫瑰。
感受到肩膀......大概是？王宇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一阵酥痒，一条轻微的划痕在新鲜食物的滋养下恢复如常。
王宇脸色复杂的看向那道伤口：他想起来了，面对那棵人面树的时候，自己被划伤了。
当时战斗正激烈，而且那上面的毒素似乎有麻痹神经的效果，自己没顾及这道微不足道的伤
口。
......原来自己的处境是因为大意......王宇自嘲的想着。
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放松，不要轻敌——最后居然栽在这么一道小小的伤口上面......困意袭来。
他再次昏昏沉沉的合眼。
——王宇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迷茫的张开一朵玫瑰检查周围——他愣住了。
现在是夜晚——然而周围明亮如昼。月亮？王宇惊讶的盯着投射下来的树影，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月球”，难道这里的月亮不是折射阳光发亮的？
皎洁的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照在王宇身上。
他感到身上有些古怪——他伸出树枝挠了挠自己的树干......等等？
王宇震惊的张开树枝缠绕组成的“手臂”——他好像，活了！
原来如此，所以那棵人面树会诱惑自己一直走向森林深处！这里存在某种力量，能和月光结合后活化物体！
不是人面树那种伪劣的残次品——是真正的创造生命！
在王宇震惊之时，一直在他身体上开开合合的玫瑰也开始动作：它们开始融化。
一直到所有玫瑰都融化到树枝中，藤蔓和枝条开始纠缠，一个近似王宇外貌的“木偶”从他原先的血肉中雕刻出来。
它似乎还没有意识——它纤维化的脸庞上带着迷茫，暗影从它体内交杂生长，将它的皮肤磨砺的更加细腻，更加接近一个“人”......然后一朵玫瑰自它头顶开放。
王宇在突然袭击的晕眩中爬起来，睁开纯黑色的眼眸。
在月光中，他伸展手指，它们时而化为暗影，时不时又变成玫瑰花瓣飘落而下。
王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