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廖沉
“考试结束，请所有考生立即停笔，如有违规者，成绩作废。”
监考老师重复了一遍广播铃声中平淡冷漠的电子语音。
坐在考场第一排的少年长舒一口气，瞄了眼卷子开头，确认名字考号没错后随意地撂下笔，在略显狭窄局促的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等到监考老师收完卷子检查完毕后，少年拿着胡乱收起的文具，窜出考场，一路飞奔到一楼大厅。大厅门口，一个留着长生辫，手上带着红绳的小个子男生正一边抖着短袖的衣领一边舔着冰淇淋。
“老廖！”急匆匆下楼的少年一下飞过来搂住了廖沉的脖子。
“起开，我都快热死了！”廖沉一个转身挣脱了沈昊哲的胳膊，“我那考场真离谱，空调坏了不修吗？那监考老师穿了件长袖衬衫都快中暑昏过去了！”
“你不都是提早半小时交卷的吗，比别人少受罪半小时不错了。冰淇淋有我的份吗？我也需要降温。”
“算准了时间买的，应该没化。”廖沉把手里另一个冰淇淋递给了沈昊哲。
“好兄弟。”沈昊哲三两下拆开了包装，话都没说完，冰淇淋就已经塞嘴里了。
“那你是要和你其他那些兄弟们聚一聚，还是直接各回各家？”廖沉看着吃得飞快的沈昊哲，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沈昊哲把剩下的冰淇淋那一股脑吃完，“聚什么呀，他们考武高，我俩考一中，一个城西，一个城东，直接回家吧。”
“嗯。”
“等等，……，吃太快了，冰脑袋……”
廖沉看着紧皱眉头，捏着鼻梁，原地跳脚的沈昊哲一阵无语。
……
二人并不为这次的中考担心，廖沉的成绩始终没有跌出过年级前三，这次考试中也没有让自己磕磕绊绊的难题。沈昊哲虽然不务正业，但成绩也不差。比起中考，二人更惦记的是下个月的初级宝可梦饲养资格证考试和初始宝可梦的选择。
初级宝可梦饲养资格证考试，是只要拥有初中毕业证，或者虽然未能初中毕业但年满18岁的人都可以参加的考试。无论是训练家、表演家、饲育家，只要是宝可梦相关工作者，都需要这一基础资格证。
由于是基础证件，考试难度不大，考察范围也只是宝可梦的基础知识，以及相关的基本道德法律，通过率非常高。通过考试的人会登记激活一个宝可梦持有者ID，以此使用官方正式版的图鉴APP，人们需要上传自己的宝可梦基本信息，方便政府的监察和管控。神州联盟人口众多，为了社会稳定，这类证件考试必不可少。
在得到饲养证之后，人们就能被允许获得自己的初始宝可梦。合法获取途径很多，政府设立的宝可梦中心有蛋的售卖业务，价格低廉，但是种类品质大部分都一般，随机性强；各类繁育基地、繁育屋价格高，但胜在可以挑选，且品质有保证；当然要是你天赋异禀，也可以自己去野外捕捉（危险系数高，不推荐）。
“老廖，你想好初始精灵了吗？不会要守着那个碎掉的咸鸭蛋过一辈子吧……”公交车上，沈昊哲玩着手机问。
廖沉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有些烦躁地抓了抓额间带汗的头发。
“还不清楚，但是那个蛋已经开始正常的孵化进程了，只是进度很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选择他。”
“真假？算了，反正你家就是开繁育基地的，到时候真来不及，也不会没备选。倒是我，也不知道我爸靠不靠谱，能不能给我整个合适的回来。”沈昊哲把聊天界面晃到廖沉面前。
“你看看，到现在还问我想要啥属性的宝可梦，我都在他面前念叨了十年了……”
“知道了，‘恶系天王’，叔叔刚说他今天不回家，你要不去我家吃晚饭？”廖沉看到了沈昊哲爸爸刚发来的消息。
“行，顺便我也挑个备选，省的我爸不靠谱。”
两人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到了武源山脚，虽说武源县因此山得名，但由于政府的开发方案和城区规划，现在武源县城镇中心离武源山有大半个小时的车程。
武源山静谧安逸，自古以来就一直被视作疗养胜地。
当地政府有先见之明，早在数十年前就以此为出发点，一直在强调保护生态环境的情况下发展。
人类工业文明高速发展，许多地区出现宝可梦栖息地被破坏而导致宝可梦数量大量减少的情况，而武源县由于其发展方针有幸躲过了大部分环境污染，保留下了非常完好的宝可梦生态。现如今，武源山大部分区域更是已经建立起完善的自然生态保护区。
廖沉和沈昊哲就住在山脚的村子里。
不，应该说是廖沉住在村子里，沈昊哲的家则是旁边的别墅群中，有将近百年历史，各种大人物来疗养住过的那种，毕竟是E市最大房地产老板的儿子，牌面！
二人下车后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廖沉家的“云舟”繁育基地。
这个基地是廖沉的父母廖云初、周慧慧共同经营的，规模不大，但在国内非常有名，这是国内四个能繁育杰尼龟的基地之一。据说武源山深处有水箭龟族群生活，但没有人找到过他们的栖息地，廖沉的父母是唯一成
功的，并以此开启了二人的事业。
但廖沉清楚，老爹廖云初并不知道栖息地在哪，他不过是获得了水箭龟族群的信任，并达成了协定。宝可梦抚养后代需要大量资源和精力，为了族群稳定，大多宝可梦即使诞下多枚蛋，也只会抚养其中一个。水箭龟的族群也是同样，只不过他们把无力抚养的后代交给了一个值得他们信任的人，以此希望自己的后代多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老妈，我考完了，沈昊哲在我们家吃饭，他家里今天没人。”廖沉喊了一句，没等听到老妈的回应，把包往沙发上一甩，就拉着沈昊哲前往基地里的孵蛋室，来到其中一个孵化箱面前。
“之前我也不确定这个小家伙能不能活下来，但上周开始，我确定他一定能，只是孵化的进程会慢一些。”廖沉一直盯着孵化箱里的蛋。
这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灰白色的蛋，中间一道骇人的裂口，裂缝周围蔓延出大小不一的裂纹，如果在野外遇到这样的蛋，几乎可以断定蛋里的宝可梦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
“我是只能看到裂开的地方开始有点青光了，真有可能孵出来啊，所以这到底是啥的蛋，哪个宝可梦是青色的？”沈昊哲相信廖沉的说法，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个蛋的时候，他只觉得廖沉脑子宕机了，这真的不是咸鸭蛋吗？哪有正经蛋长这样的。
廖沉没有回话，也没有移开视线，眼眸中的景象却逐渐发生变化。廖沉眼中，蛋的裂缝里填补着犹如油画笔触缓缓流动的特殊物质，裂纹中也泛出同样的微光，而蛋的内部是一抹轻轻跃动的青色，如同婴儿的襁褓，护着脆弱而顽强的胚胎。原本濒临逝去的生命如今终于被这个世界重新接纳。
“这次填充的能量是这两年来最稳定的，终于被我试出来了。”廖沉眨了眨眼睛，眼中的蛋又恢复了原本灰白没有生机的骇人模样。
“得亏是被你找到，不然这个蛋肯定没希望了。你这异能还真好用。”沈昊哲看了眼廖沉的眼睛。
“别，要不是这异能，我也不至于少读八年书。”
廖沉没有上过小学，能够正常上学时已经初三开学了，为此廖沉的父母为他找过很多初中，但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廖沉。最后是沈昊哲家产业下的私立初中给了廖沉一次入学考试的机会。廖沉以除了中英语作文之外接近满分的成绩，成功入学。
而这一切，都源于廖沉在幼儿园时觉醒了自己的异能。
这个世界上充盈着不同属性的能量，长期的生存适应演化下，有小部分人类会如同宝可梦一样，觉醒一些被称作异能的特殊能力。
廖沉第一次异能触发是在五岁时，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欢庆着阖家团圆的烟花盛开在名为夜幕的土壤中。廖沉记得那是一个金色的伴着噼啪声的烟花，在它随着突破寒风的声响绽放的那一刻，在廖沉随着爆破的声响眨眼的那一刻，漆黑的天穹突然变得又高又远，汹涌动荡的线条犹如激流瞬间将其吞噬，烟花化作各色的漩涡，万家灯火响应着天空开始扭曲，窜动。原本的世界在这眨眼间变成了油画的笔触，各色的线条纠结盘旋，在天地间狂欢、旋转、躁动、扭曲、脱离现实。
那次失控的情况持续时间很短，廖沉的父母在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后，只以为他是被烟花吓到了。而后几次持续时间也不长，大家也没把这回事放心上，直到一年级开学第二个礼拜的一节体育课上，廖沉的异能第一次全面失控。
也许是刚跑完步体力不够了，也许是同学游戏时的打闹声太过嘈杂尖锐，廖沉自己也记不清。只依稀记得是在体育老师一声哨响后，世界所有的细节都挤入并定格在廖沉眼中，却又被未知的物质攀附，逐渐陷入犹如幻境的不可名状。
这是有史以来最清晰的一次，眼中，细如丝线的未知物质如同舞动的骨骼血管，将世界缔造成一副扭曲的躯体。廖沉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这数以亿万计的所有变化，自己已经失去了拒绝接收信息的权力。目光所及之处、不可及之处所有的光怪陆离疯狂地、不容拒绝地涌入脑海，仿佛全世界船只驶向了同一个没有限制的港口。耳边的声音是什么，是裹挟朗朗书声的风？哦，是天边飞鸟振翅的呼啸。是轰鸣着引领前路的引擎？不，是流动的血液都已经化作了用尽全力的呐喊。
不只是视觉和听觉，此刻，廖沉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听到了、感知到了世界的一切。
不。
信息爆炸。
获取和失去两极反转。
世界第一次掠夺并摧毁了廖沉的五感。
而后的记忆廖沉一无所知，直到自己在病床上醒来。
廖沉看着检测报告，才明白自己觉醒了强到近乎无法控制的感知类异能。想来是继承了老妈的异能基因，是的，周慧慧也拥有类似的能力，因此她还是浙省E市异能协会的会员，在工作之余还常去帮异能者学习能力的控制和使用。
廖沉的异能在强度方面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同为感知类，周慧慧只能做到五感的大程度强化，而廖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被灌输外界所有的信息，甚至能直接看到这世界上的属性能量，这可是连宝可梦甚至神明都做不到的事。
但，过犹不
及。
八年，廖沉才堪堪做到了控制自己的异能。
“要是孵出来，你打算起名字吗？我觉得起名字好麻烦。”沈昊哲打断了廖沉的回忆。
“起一下吧，也不用太特别，跟外号一样就行，他的名字我想好很久了。”
“嗯？”
“长生。”廖沉移开凝视的目光缓缓看向沈昊哲，“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健康长大，我希望他，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