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终还是俞尧自己执意争取来了一小盅,像小孩子喝苦汤药似的,小小地用舌尖蘸了丁点,又缩回来。裴禛无奈道:“伤胃是首要,再说你又不会饮酒,逞能可不好…… 只这一小盅就行了。”
俞尧试探之后将酒水一饮而尽,清咳几声,评价道:“不好喝。”
裴禛哈哈笑了几声。
徐致远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头来,傅书白还在看热闹,道:“你小叔笑起来是真好看……”
“闭嘴,把眼收回来,吃你的饭。” 徐致远用敲了敲他面前的盘子,叮铃作响。
整个饭局徐致远都闷声不语,傅书白奇怪地瞟他,说些复习期间遇见的好玩事,这徐少爷也是兴致乏乏。终了他擦了擦嘴,又瞥了远处的俞尧一眼,说道:“你小叔好像醉了。”
徐致远皱着眉回头望,见到俞尧正在裴禛对面正襟危坐地发呆,脸上浮现着些醉意,裴禛笑问他酒好不好喝,俞尧摇头说他没醉。
徐致远:“……”
傅书白忍不住道:“你真的不过去打声招呼吗,他要把你小叔叔捞走了……”
徐致远忍无可忍地一磕酒杯,问道:“关你什么事,又他妈关我什么事,再叽叽喳喳一句饭钱你结。”
最后一句让穷苦神棍乖乖闭了嘴。
饭没吃饱,倒是莫名其妙的气吃了一肚子。
徐致远心情不慡地回家去。
他晚上和俞尧约好了补习数学,心想着他小叔叔喝醉了会不会比平常要好玩一点儿。他努力地哄自己高兴起来,托腮翻着那本大字典,望着门口等 “老师” 回来,期间竟难得认真地做了几道基础数学题,最后实在做不下去了,就托着腮在大题的空间里涂鸦。
他画的鹤无非就是几只大肚子茶壶,或者背上长着两只大蒲扇的gān草,像什么都可以说得过去,唯独不像鸟。
徐致远笨拙地把一张题纸全部写完,心血来cháo地在旁边写上了思路和公式,期待着俞尧会怎么夸他。
等了很久,他最后无聊到趴在书香中睡着,翌日醒来已是清晨了。
身上多了一件碎花的鹅绒大衣,徐致远本是心中一暖,后发现这是他母亲常穿的,虽说心中温流尚在,但因期待落空降了些温度。
他腰酸背痛地舒展了下身子,抓来从门口路过的管家,问俞尧在哪。
“俞先生昨晚没回来。”
徐致远锋眉一蹙:“什么?”
“太太本来给他留着门,但他的朋友打电话说,昨晚俞先生在他那里留宿。”
徐致远咬牙切齿道:“他朋友姓裴是么。”
“是姓…… 哎,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第8章 有风
徐致远忽然想起了他七岁时的一件事——徐镇平有天喝醉了,把他扛在肩上带出去逛街。小徐致远从来都没跟威严的父亲这般亲热过,于是这件事在他记忆里刻得很深。
醉醺醺的徐镇平打趣说,小狗东西什么时候能考个甲等给你爹争脸,我就天天带你出来玩。
于是小徐致远第一次在一共二十多个小孩的小学堂里,念书拿了第三,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好的一次。
可徐镇平自那天出差了半月有余。徐致远每天等他回来,徐太太却一边给他裱起奖状,一边说:“徐镇平从来都不记得喝醉了说的话。”
他记得那时候的心情,像是有人随手把它扔进了冷水桶里泡着,于是他不顾徐太太的斥责把奖状夺了过来,涂得乱七八糟。
现在他也一样,把写满笨重的步骤注释的题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篓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心情上的一层结痂会在这时候被掀开。他觉得好像没道理去生俞尧的气,他不让俞尧gān涉自己的私生活,那他小叔叔有独自的生活,自己也无权gān涉。
于是想来想去,只好把气头归咎于俞尧作为老师的食言——让学生一个人在无头苍蝇似的瞎翻书。
他烦躁地吃了早饭,回到自己的屋子锁上门,又睡了浅浅的一觉,直到临近中午,被一通轻柔的敲门声叫起来。
“致远,” 门外人道,“该背书了。”
徐致远火头又旺了,他闷在被子里道:“滚蛋,少爷不想念书。”
俞尧沉默一会儿,道:“你昨晚做得题有两处纰漏。”
徐致远噔噔噔地从chuáng上光脚冲到门前,打开门,果真见到俞尧手上那张的皱皱巴巴的卷子,已经被尽力展平了,上面有工整的批改痕迹。而俞尧的眼角发红,大概是昨晚的酒劲残留的余孽。
只是一小盅就醉成这个样子,还逞qiáng喝什么酒。
他忍住没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拿过那张试题,说道:“我都不会,瞎写的,你别看,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