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因为是俞尧给他提了裤子领回家去的。
他醉时只有惧怕,就像一切被老子抓到偷荤的儿子,一言不发地跟俞尧回了家,安安稳稳到自个儿房间睡觉。
第二天醒酒,回想起自己如傻子一般的乖巧行为之后,羞耻以及牵引出怒火才一股脑地上头。
徐致远三步当两步走地闯进俞尧的房门,见他正坐在窗边,聚jīng会神地翻看一本大册子。
徐致远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你gān什么!”
俞尧将册子合上,平淡地说道:“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休醉造成的头疼正啃噬着徐致远的大脑,他说话声里带着愠怒:“关你什么事,我自己回不去吗?”
“镇平说,在他和徐太太回来之前,让我看好你。”
“别一口一个镇平、镇平的,我妈都没叫得那么腻歪!” 徐致远最忌别人拿他老爹的名字威胁他,这只会给他的恼羞成怒火上浇油,“这是我自己的私生活,我jiāo个女朋友,在哪亲嘴在哪上chuáng还要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俞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你女朋友吗。”
他清凌凌的视线让徐致远噎了一下,他随口瞎诌:“我… 不是…… 正要谈,嘶,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你若是真想将她领进门,我无权插手,但要和父母商量,在这之前不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平时少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俞尧慢斯条理地说,“你自制力太差。”
这话不知戳到了徐致远的哪跟肺管子,他脸色yīn沉下来。
“还有……” 俞尧起身,想去从抽屉里拿什么东西,但却被徐致远一把逮住手腕,紧紧箍住。他的声音截住,手腕被抓着的地方传来的疼痛叫俞尧皱了一下眉。
徐致远晃了晃他的手,一字一顿地森森道:“小叔叔,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打了我一拳。我承认那次是我理亏,当时我还挺欣赏你这脾气的。现在才发现自己是‘慧眼识错珠’了。” 他盯着俞尧,“我爹在的时候我听你的话那是给他面子。现在他出去了你还较上劲了…… 你要不然现在一通电话给徐镇平,让他回来打死我?”
“镇平没空。”
“那你他娘的就别管我!” 徐致远冷眼吼道,“他的儿子他自己不看,用得着你个外人看?”
俞尧望进他的眼睛,也没说什么,思忖良久,慢吞吞地吐出一个 “好” 来。
从这件事之后许多天,徐致远和俞尧都没有过什么jiāo流了。
徐家的府宅很大,除了白天来做事的管家和住在家里的三个佣人之外,能喘气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虽然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俞尧在承诺不再管他之后,两人好像变成了陌生的房客关系。
徐致远通过管家之口得知,俞尧是徐镇平一位挚友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位挚友的老爹比较有出息,正房妻子去世之后竟娶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太太,生了俞尧这个混血儿子。
他的年纪只比徐致远大七岁,抛去辈分,还没到该被喊叔的时候。他年轻,熟练很多语言,思想开明,身上有着一个 “先进青年” 的所有特质。这样一个人,跟他那个安常守故的老爹聊得来的也是一种奇迹。
俞尧经常白天不在家,徐致远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他甚至认识俞尧到现在连他来到淮市的原因都不知道。不过俞尧傍晚总能惹了身疲惫回来,不会吃佣人给他温着的晚饭,关进自己屋子里就不出来了。
徐致远在家里闲得不像话。他成绩差到考不上学,徐老爷就给他雇家教。接连几个老先生给他气走之后,下一个合适的人选还没找到。而傅书白最近的时间全部榨给了什么考试,什么论文,没有jīng力陪他解闷。
徐致远就这么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脾气,心里装不了多少新仇旧恨。过几天丢面子的耻rǔ淡了,心里也就翻篇了。
说好听点叫豁达,不好听点叫没心没肺。
小混蛋无聊透顶了就又想跟俞尧说话,心里怪他跟自己较劲,但自那日和俞尧 “划清界限” 才过去几天,又说服不了自己去主动挑起话题。
于是他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他在某天下午主动练了半个时辰的琴,等着俞尧傍晚回来。
徐致远的琴声虽然还是惨到 “不忍卒听”,但比起之前来好了许多。尤其在听到俞尧进门的脚步声时,在紧张之下竟把曲子演奏得格外顺畅。他装作毫不在意地没有停下手中的弓,心里面却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俞尧的评价。
但俞尧的脚步竟然没有停,他轻手轻脚地走上楼去,就好像客厅里没有人在演奏,发出声音的只是一架出了故障的留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