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能退钱吗？
走进大门，看着各式修整成各式的植被，和小径上各种服侍病人的便利装置。
再绕过一个中心带有喷泉的花坛，踏入了铺满大理石地板的大堂。下一刻，一位穿着崭新粉色制服的年轻护士迎了上来，相貌出色，步伐不紧不慢，刚刚好。
友田千恵不禁看向脚尖。
微微泛黄的白鞋，里面的是破了两个洞的袜子。
这里明显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还是林间小屋好，就算巫婆今天不在也好。
“先生，女士，您好。”
“有预约吗？”
护士露出职业的微笑，端起了硬板，准备在预约表上查找名字。
“千早凉，友田千恵。”
护士在板上打了个勾，她微笑着看了一眼友田千恵，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请两位跟我来。”
“壮观吧，要不是消毒水的味道太浓，我第一次还以为来到了哪个皇宫里了。”
“全身体检，一人一边。”
“当然，除了最后的主要检查报告，我是什么都不会看的，你就放心和医生说。”
千早凉在一旁向友田千恵搭着话，让她放松下来。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友田千恵的局促不安，手指不断蹂躏着可怜的衣角。
千早凉不敢直接说，他真没理由带友田千恵去这私人医院。
她肯定会拉着他去小诊所，随便找个医生，开一点药，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护士向着柜台停留了一会儿，带着少许歉意走了过来，“请稍等，医生正在调试器材。”
“嗯。”
千早凉没有在意。
今天全天的安排就是处理这件事，等上一整天都不是问题。
当然，一整天肯定不行，这私人医院也没忙到这种程度。
他转头继续看向友田千恵，“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多谢关心。”友田千恵不想还好，一想空荡荡的肚子就发出抗议了。
咕噜一声。
少女脸色微红，“吃了一点点。”
“我去买点东西。”千早凉想起了友田千恵的低血糖，“你先坐一会儿。”
虽照理来说，体检前不能吃东西，包括喝水，但千早凉的意图不是真的拉友田千恵过来做一个全身体检。
只是将这件事先定下来，而且将可以检查的部分检查了再说，现在先开一点调理身子的药，明天也能过来，再把剩余的部分补上。
千早凉将友田千恵留在了大堂，一人前往了医院中的商店。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上次还带着千早寿梨过来检查了一下身体。
在这里也知道了友田千恵的部分情况，和他最爱吃的薄荷味口香糖。
看着千早凉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友田千恵坐立不安，感受着身下那光滑的皮质触感。
她向前探了探，确定千早凉消失在了拐角，站了起来，拽紧小拳头，喉头一动，小步走到了刚刚的前台处，尽量不要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那个……”
“您好，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护士声音依旧温和，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还没开始检查的话，能不能退钱啊？”
“如果有一些退不了的话，能把一些其他可以退的退了吗……”
友田千恵越说，声音越弱，到最后，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了。
耳旁声音渐渐消失，她想起了第一次前往便利店打工时的模样。两个前辈不停哄骗着她，在顾客面前频频出错，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问题，不懂……
但那时脸还是红了一整天，也像现在一样，似乎听不见声音了……
后来，就不会了。
友田千恵心疼千早凉的钱，那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和妹妹两个人以后还需要生活呢。
以她印象中千早凉的成绩，考上大学不是问题，但学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虽然看千早凉的住宅，和他的奇怪的收藏，她本应该是不用担心的，或者这不是她该担心的东西。
但是，也可以花在他的女朋友身上。
买束花，很能讨女孩子喜欢。他们两个再去看个电影，最好是爱情电影，最后……
花在他妹妹身上也好，他妹妹寿梨酱也是一个好人……
友田千恵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看着态度依旧温和，慢慢等着她的护士小姐，双手合十，“求……”
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是大风刮来的钱，所以友田就不用担心了。”
“有我在。”
友田千恵身体一僵，缓了缓，小脑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缩着，但是t恤哪里来的空间。
所以，本就不高的友田千恵瞬间矮了一截。
友田千恵脚步一挪一挪，极其自然地将千早凉拉到远处，远离了前台。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你去找护士的时候。”
千早凉想了想，决定如实回复。
友田千恵小脸一红。
这不是全听见了。
我真笨。
不应该相信他的……
都骗了我多少次了。
自己迫切地想向护士询问，却没想过再等等，等到千早凉真的再走远一些，再看看他有没有回来的可能。
富丽堂皇的大厅，墙上高昂的价格，以及她发黄的小白鞋，小摊上买的残次品衣服。
在巨大的落差前，友田千恵不想让千早凉看到她的窘迫。
自己真的配不上这么好的……
你不要这样子……
友田千恵眼眶渐渐湿润，她发现自己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出现了无数个千早凉。
坏了，坏了。
完蛋，完蛋。
这咋要哭了？
一时间，母胎单身的千早凉不能理解。
自己刚好全听见，然后她羞愧不已了？
还是，自己没买到吃的，她饿到情绪不对了？
嗯。
首先排除第二个。
他真聪明。
她也只是一个17岁的少女，纵使生活带来了无穷的磨砺，亲人离世，病痛折磨，被人举报……
可她真的还未成年，只是一个17岁的少女。
千早凉试图回想起自己17岁在做什么。
哦，还在苦逼地刷卷子呢。
校门都没走出去过，更别说兼职这种东西了。
现在都不明白，天天都抱着一个手机，除了刷题，就是搁那刷短视频，最后在日常交际中试图以真心换真心。
还苦哈哈地以为长大了就是一片光明前途，上了大学就是轻松自在的恋爱生活。
两人正式相处的时间连一天都没有到，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刚刚应该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吗？
千早凉摇摇头。
那样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久病就该下猛药，慢火点不着的柴，就该用烈火。
花的时间太久的话，她会习惯的。
中途再突然加入薪柴，青蛙会跳出来的。
不过，现在该怎么处理。
“呐，要不要靠一下，限时免费。”
回忆起前世他有限的安慰他人的经验，千早凉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向着少女拱了拱，示意着。
“……”
无声的沉默后，友田千恵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这样才对嘛。
总是需要找个人靠一下的。
嘶，他不是应该把千早寿梨带过来，顺便给她也检查一下了。
两个女生总方便一点。
千早寿梨或许会抱住她，然后耐心安慰着。
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她！
千早凉正想着，身体一僵。
然后，他胸膛前贴上了一具柔软的身躯。
“好不好，就抱一下。”
友田千恵泪眼婆娑，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哭成了小花脸，赶紧闭上双眼，低下头，不想让千早凉见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的双手环住了千早凉的腰。
千早凉下意识要退后，但还没开始止住了动作。
真是的。
还好是你，否则我早推出去了。
随后，千早凉机械地伸出双手，轻轻放在了友田千恵的肩膀上。
虽然很惭愧，但这是他第二次抱女生。
关于那第一次，可不是一件美妙的经历。
他已经不想去回忆了。
所以，他也不会抱住对方，顶多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怀中的小人很不满，主动伸出白嫩的双臂，拽住了他的双手，搂住了自己。
友田千恵小小的，身体软软的。
千早凉神情恍惚。
别看他买了那么多件衣服，一次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啊！
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大厅又来了几个人，老人，小孩，妇女……
小孩指了指他们，被旁边的妇女温柔劝导着，只是又看了几眼，就移开了视线。
友田千恵身体一震，连同千早凉也感受到怀中小小的一只颤抖了几下。
千早凉怕友田千恵反应过来，看到周围的人，真的会一小步一小步走出去。
于是友田千恵耳边，恶魔又在低语。
“你也不想你的主人看到你狼狈的样子，而被吓晕在地吧。”
“而且，即使钱全是大风吹来的人，还是在乎脸面的。你退钱的话，他们把我当什么了。”
作为寝室疯狂加班并出售自己辛苦许久的工作的人，千早凉自然不会在意自己的脸面这种东西。
钱难挣，屎难吃。
当然，如果别人需要的话，他还是可以捡起来的。
千早凉拍了拍背，等了一会儿，注意到对方眼角已经不再闪起泪光，口袋中掏出小包的纸巾。
随身携带餐巾纸是一个好习惯，建议广大男同胞学习一下，
有时候突然想带薪上大号，那也是手到纸来。
可恶……
被温柔擦拭着小脸的友田千恵握起拳头，又无力松开。
她是被人找到了七寸吗？
可悲哀的发现，她似乎已经逃脱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第一次打工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出来，这次竟然还会主动要求他抱住自己。
不明白。
怎么一步一步，她和千早凉的关系越来越近。
“不用担心，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向你使用这个办法了。”
千早凉语气一正，严肃起来。
友田千恵努力盯着他的双眼，可目光一接触，总是会望旁边飘。
她没有说话。
现在的友田千恵很怀疑千早凉的语言真实性。
千早凉打着哈哈，语气欢快起来，似乎在开着另一个玩笑。
“我觉得，我也快要死了。”
友田千恵转身，掐了掐自己的脸蛋，一拉一扯。
随即，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舞步轻盈。
她回到了千早凉身边，垫起脚尖，一字字轻轻说道：
“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