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玩偶公主
望着蜘蛛网般的道路,所有人都有种坠入噩梦的荒诞感。
这时,对讲机里响起一个声音:“野村先生,我知道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是路诤,他行动不便,落在了后面,与负责后卫的小豆沢裕太坐在轿车里,同车的还有傲世深渊和傲世风雨。之前冲出重围的时候颇为惊险,所幸副驾上的训练家有一只六尾,此君把小狐狸抱在膝盖上,向逼近的恶灵喷吐火苗,犹如抱着一把自动投掷燃烧弹的发射枪。
“怎么回事?”
路诤的话通过对讲机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这里应该是阴阳间。”
“阴阳间?”
“所谓阴阳间,就是夹在灵界和现实世界的中间区域,通常是由被灵界侵蚀的现实世界扭曲形成的。与现实世界不同,在这里没有上下四方,空间是混乱的,常人如果误入,在这里很容易迷失。”
野村浩想了想,把之前他听一个从迷雾中逃回来的年轻人的事说了。那人自称和同伴在路上遭遇大雾迷路了,通行的很多人渐渐走丢了,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路诤说:“阴阳间本质上,是由灵界打开的通路,是用于引渡亡魂的,根本不是让活人走的。活人在这里胡乱走动,最差的情况下,会最终走入灵界。”
这话听得叫人毛骨悚然,有人在对讲机中颤声说道:“那岂不是说,那些驾车逃亡的人,有可能误入灵界?误入灵界的人还有可能回来么?”
路诤摇了摇头,他一周目的时候玩的是菜刀职业,没跟幽灵系扯上过太多关系,对灵界没什么了解。
不过从意象上说,逃出灵界是死者复活的象征,想必并不容易。
希腊神话中,俄尔普斯就曾为了他老婆欧律狄刻闯过冥界,靠着弹了一手好琴,把冥王哈迪斯都感动了,可最后还是没有救回老婆。无独有偶,日本神话中,伊邪那岐也为了老婆伊邪那美强闯黄泉比良坂,他贵为始祖神,居然也没搞定这事儿。
可见从灵界返回现世,在哪里都是个禁忌。
路诤想了想,说:“现在灵界之门还没打开,但距离打开已经不远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即使站在原地不动,也有可能被拖入灵界。”
野村浩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对讲机里众人乱哄哄的讨论,他沉声说道:“你不是阴阳师么?你有没有法子?”
路诤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在白见村逃出过阴阳间,不过上次那个阴阳间不大,可能只是灵界力量的外溢,而这一次,是幕后黑手试图打开灵界之门,这个阴阳间覆盖了整座城镇。
“我试试。”
车队慢慢停下,他们换了个位置,路诤坐到野村浩的副驾驶座上。
他打开阴阳眼,看向窗外。这项特殊能力赋予他以肉眼看穿灵性的能力,那层浓厚的血雾让他的视野受限,但透过前窗玻璃,被幽灵系能量侵蚀扭曲的柏油路却很清楚。
路诤伸手指路,野村浩瞧了他一眼,再度发车。在当下,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年轻人。
行出了片刻,随着精神力的降低,路诤又感觉头疼了起来。开启阴阳眼需要每分钟支付100点精神力,但他过度使用超能力导致的精神衰竭状态还没有褪去。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一台工业时代烧煤的蒸汽机,一股股热浪在自己的脑部血管里流进流出,仿佛高压高热的蒸汽,即将冲破脆弱的阀门。
他眼前一黑,鲜血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喂!你怎么了!”野村浩有点着急,现在这个年轻人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路诤抹了把脸,用手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大脑深处的痛感如同一把锥子在里面搅动:“不行,我每开启一次阴阳眼都至少需要休息五分钟。”
“是说要我们干等五分钟么?”对讲机里响起其他人的声音:“别说五分钟,我一分钟都不想等。”
路诤也不想等,他比谁都要着急,在这里消耗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止是时间,也是那孩子的生命,“只能用另一个办法了,让活人站在车前,闭着眼睛不看路,凭直觉引路。”
野村浩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病患的家属听到老专家要用跳大神来治癌症。
路诤只好解释:“活人在阴阳间里迷路的原因,在于这里是扭曲的空间,五感在这里是混乱的。活人毕竟不属于灵界,在阴阳间里会受到规则的排斥,抛却五感,凭借直觉,反而有可能走出去。”
“‘有可能走出去’,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走不出去?”有人说道。
“还是试一试吧,即使走错也没关系,陆君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纠正方向。”野村浩说:“你们谁的直觉比较准?”
一时间没人应答。
如果说是要凭直觉抓合众地区的特务,相比大家会踊跃报名,但让人在一个鬼地方独自走夜路,还得闭着眼睛,众人都忍不住发憷。
沉默片刻,有个听起来不着调的声音响了起来,“要不,让我试试?”
说话的人是傲世风雨,和他同座的傲世神皇瞥了他一眼:“你?”
“老大,我觉得我的直觉还是蛮准的,上次你说要抽ssr,我
说你会沉底,你果然就沉底了吧?”
傲世神皇本来还想鼓励他一下,结果这货一言不合就揭他老底,气得把话又憋了回去,“不会说话就给我少说几句!”
“哈哈!”傲世风雨推开车门。
傲世深渊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后腰:“风雨,地府一日游,你期不期待?”
“希望阎王好客。”傲世风雨淡淡地说。
傲世风雨下了车,走到野村浩驾驶的那辆suv之前,闭上了眼睛。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变得灵敏起来。他感觉一股凉意笼罩了自己,即森且寒,就像是身处一间停尸房的冷库里,周围停摆着一具具尸体。
他好像听到那些尸体的低语了,它们发现自己了,正缓缓向自己靠近,它们走得越来越近了,那些低语声也近了,就像是就在自己的耳边。随着这些声音变响,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块块诡谲的暗斑和扭曲的线条,仿佛是一张张鬼脸正贴在自己耳边说话。
“啊——!”傲世风雨的额头冒出一片片细汗。
“风雨!别被幻觉迷惑了,平静下来!”
听到一声低喝,傲世风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站在车前,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天人交战,一步都没有迈出。
傲世风雨喘了几口粗气,他忽然有点后怕起来,要是他走了一段之后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后没有那辆车,那又该怎样?四周是死寂的黑暗,到处弥漫着化不开的血雾,脚下的道路扭曲变形,引导着自己去往未知的领域……
“我操,陆哥,这体验真的够带劲儿!”傲世风雨苦笑说。
“你看到什么幻觉?”
“一些声音,还有一些鬼影。”傲世风雨说。
路诤点了点头,这是正常现象。阴阳间里充斥着幽灵系能量,这种能量就属性来说,是阴暗和负面的,不仅能激活灵性产生各种灵异现象,而且能干扰人的心智,让意志不坚定的人产生幻觉。
“这样,你打开和谐模式,然后点一首你喜欢的曲子,跟着节拍走,就像是随便瞎溜达那种。”
傲世风雨闻言也不逞强,他打开和谐模式,四周的画风陡然变成阴暗的油彩画风格的卡通贴图,虽然还是有点阴森,不过相比较于之前已经好多了。
“话说,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傲世风雨问。
“什么‘什么推荐’?”
“曲子啊。”
“你自己想啦,别废话。”
“我推荐一首吧。”说话的是傲世深渊:“我点小鞠的‘恋爱告急’。”
傲世风雨翻了个白眼,随手打开了网易云的歌单,点了一首时下最流行的说唱。
一段语无伦次的歌词开始在他的耳边演奏起来:“一种祸、一种惑、一种美妙的错!欧耶……一场火点燃我、又烧光了我!无处躲、无处落、无所谓地难过,欧耶……”
傲世风雨一边哼着歌,一边跟着动感的节奏在路上又扭又跳。
众人看他腰肢扭得肆无忌惮,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野村浩表情古怪地瞧了路诤一眼,大概意思是,真不愧是练习两年半的阴阳师,根本不把灵界放在眼里。他缓缓踩下油门,跟着扭动前行的傲世风雨往前继续开。
玩家们更加蛋疼,傲世深渊忍不住捂脸,“妈蛋,你这样要遭律师函的知道吗?”
期间有部分怨灵阻拦,但车上的训练家顺利将它们击退。
傲世风雨受到鼓励,胆子大了起来,他改为快走,然后改为小跑,suv的速度提了上去。
过了五分钟,再换路诤引路,suv沿着蜿蜒的路径行驶。行出一段路径,随着一个左转,suv驶上了一条平直的柏油公路,那蛛网般的柏油路已经不见了。
“那是什么?”同车的训练家透过车窗看向路边,脸色惊疑不定。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颗颗人头,它们插路边的棍子上,这些东西的面容和活人并不完全相似,但隔着大雾,却格外的惊悚。
路诤向那边瞧去,说:“我想我们应该已经返回现实世界了,那就是我之前说的怨灵的本体。都是用活人的头颅塑化蜡封做的木芥子。”
一边说着,路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幕后策划者用来聚集阴气的工具,难怪他们要买卖那么多人口!现在这座城镇的街道上应该到处都插着类似的东西!快!用火烧了它们!”
车上的训练家降下车窗,指挥火系精灵将它们点燃。这些东西全都经过脱水处理,内部充满油脂,即使在当前幽灵系能量这么浓重的环境下,也一点就着。
随着本体被点燃,周围的怨灵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它们围绕着燃烧的木芥子乱飞,却不敢靠近,像是一群巢穴被点燃了的苍蝇。
车队一路前行,在路边留下一排火炬。
路诤望向窗外,心说,他们大概马上就要见到那位神秘的宫司了。
……
月见镇北面的山坡上,太鼓捶打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惨死者的怨气化为一阵阴冷的风,带着滚滚的浓雾穿过朱红色的鸟居
,如同无形中真的有神明登上石阶,踏着参道,走到挂满石灯笼的广场上,接受凡人予自己的献祭。
神社广场上,一盏盏烛火在红色的灯罩内缓缓燃烧着,如同一双双血红的眼珠,正满怀敬意地注视着中间那人。
那人身着紫色的狩衣,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苍老,本是仙风道骨的长相,却在红色的光芒中显得阴森诡谲。
他站在高处,目光穿过大雾俯瞰整座垂死的城镇,眼中却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欣赏着罗马城毁于大火的尼禄。
红色的雾已经笼罩了月见镇绝大多数地方,就如同一面红色的裹尸布盖住一个人的脸。
镇子里还有很多人在垂死挣扎,但那只是延长自己临死前的恐惧。魂器上附着的怨灵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它们会乘着雾穿梭在每个建筑物的缝隙中,循着活人的气息前去猎杀,就像灵敏的鲨鱼能隔着几十公里的海水闻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气。
这座城镇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它的新生也即将开始。
宫司强行压下自己想要纵声狂啸的冲动,淡淡地说道:“差不多到时候了。”
两名随行的神官将一座古老的石台抬到他的面前。
这座石台很重,但这两名神官轻而易举地将它抬了起来,因为他们早已经不是人类了,或者说他们早已经死了,被浓郁的幽灵系能量强化之后,他们的力量不压于一只40级的幽灵系宝可梦。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而今晚之后,他们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追随自己征服整个关都。
宫司站在石台前,将一枚纯黑色的石头从怀里掏了出来,放在古老的石台上。黑色的石头滑入卡扣,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小晴,该你了。”宫司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女孩。
尚口晴并没有穿着白衣绯绔的巫女服,她的身上仅仅披着一件粗布衣衫,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尚口晴像是没有听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搁在膝盖上。
宫司叹了口气,说道:“小晴,不是你自己答应的么,我放了你的朋友,你就为我完成最后的仪式。这也是你该做的,你是白见千年传承的巫女,村里的人都是你的家人,我们被神诅咒了,只有你才能解开神的诅咒。”
尚口晴依然目光呆滞,似乎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瞧,你的外婆也在其中。”宫司轻轻拍了拍手,围在广场周围的村民中走出一人,她撩开罩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美津子缓缓走到她身边,俯身要去牵她的手,“小晴,乖乖听外婆的话,只要稍微疼一会下,很快就会结束。”
尚口晴的手轻轻摆了一下,但还是被美津子握住。
“把她带过来。”宫司吩咐。
美津子的手像是一把冰凉的钳子,紧紧扼住尚口晴的手腕,轻易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再把她拽到宫司的身边。
尚口晴也不挣扎,顺从地跟着,像是一只失去灵魂的木偶。
身边的神官捧来一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把短刀。这是供奉在神社里的礼神刀,刀长只有十几公分,说是刀,实际上更像是匕首。除了装饰,最大的作用是用来切割供神的贡品。
宫司把礼神的刀握在掌心,也不看旁边发呆的女孩,大声说:“今晚之后,我们将重获新生、力量、自由,还有尊严!”
站在广场周围的村民眼中闪烁着泪光和狂喜,他们曾经被恶毒地诅咒,被圈禁在狭窄的村落里,被迫吞咽同类的血肉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就像是被神放逐到挪得之地的该隐,连安宁的死亡都得不到。
但这一些都将过去,今夜之后,他们将重获新生。
在狂热的人群中,只有尚口晴呆呆地站着,像是一只被献上祭坛的羔羊。
“来,把手给我。”宫司把刀拔出刀匣,“你也不用太害怕,只是需要一点你的血解除神石的封印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尚口晴并不怎么害怕,她只是觉得有些孤单。
她从小被寄养在一座奢华的乡下庄园里,庄园里有一座巨大的花园,里面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卉,有艳红的玫瑰、洁白的月季、灿烂的向日葵,还有桂树、樱树和铃兰树。每天花匠师傅都会去精心裁剪那些花卉。
巴大蝶和傲骨燕常从外面飞进来,在花园里玩耍嬉戏。她很喜欢这些小家伙们,喜欢在花园里消磨时光,和它们蹦蹦跳跳一起玩耍。春天的时候,精灵们会在花园里面求偶,生下精灵蛋,精灵蛋里会孵化出新的小精灵。
她也很喜欢这些新出生的小精灵,会一整个下午一动不动地盯着着树上的燕子窝,看着小燕子从蛋里孵化,然后长大。
但花匠师傅不喜欢它们,因为这些精灵会把他精心培育的花园弄得很乱,他会定期理这些精灵蛋,把刚出生的精灵赶走。
有一天,她一直关注的小燕子被花匠师傅打死了。她伤心了,抱着从树上落下来的小燕子哭得很难过很难过。
花匠师傅也感到抱歉,后来,他做了一个鸟笼,从花园里抓了一只小燕子关在里面,送给自己。
她初始很高兴,觉得自
己找到了一个朋友,但慢慢的,她开始变得没那么开心了。笼子里的小燕子老是撞笼子,也不肯吃东西,慢慢的它变得越来越虚弱。
她想,是因为小燕子不想和自己交朋友么?她有点难过了,但还是打开了笼子,小燕子从笼子里面钻出来,吱吱叫几声,好像是在和自己告别,最后,它飞了出去,越过庄园的高墙,消失不见了。
那一天,她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也要去庄园外面看看。
她很多次偷偷溜出去,但每次都被贴身的侍女拦住,没有一次成功翻越过围墙。但透过围墙,她知道,庄园的外面是一棵棵高耸的树,高耸的树组成了一片林海,把她隔绝在这座庄园里。
这座庄园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每个人都觉得她是一位小公主,小公主就该住在与世隔绝的城堡里,等待与她命中注定的王子相逢。
在这里,她有奢华的礼服、公主裙,水晶做的树形吊灯,巨大的毛绒熊,还有花园、马场和人工湖,庄园内部有将近一百个人的团队全天候为她服务,有女侍、管家、匠人和卫兵。
她的父亲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很忙,所以没时间来陪自己,但每次过来,都会给自己带来礼物。
那些礼物中,她最喜欢的,就是卡牌游戏,因为卡牌上面画着自己小时候交过的巴大蝶和傲骨燕朋友。上面还有其他的精灵,透过这些图画,她想象着更外面的世界,想象越过庄园的外墙,再越过林海,去更外面的世界交更多的朋友。
有的时候她也很埋怨为什么自己不能和爸爸住在一起,要把自己寄养在别的地方,还要关着自己。
但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一个私生女。
她那美貌的母亲和年轻的侯爵定情,却因为彼此之间身份的差距不能在一起。侯爵有自己的妻室和家庭,所以只能把情人和情人的女儿寄养外面。这并非他不爱自己,相反,他已经尽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了,奢华的庄园、侍从、花园、人工湖、马场……在这里,她会度过幸福的童年,不会被父亲的仇人盯上,也不会被善妒的正妻谋害。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住在一座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构成这个笼子的,除了奢华的庄园,还有庄园里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面具,尊敬和鄙夷是这张面具的两面。
有的时候,她想,如果有一天笼子的门开了,她也会像曾经的那个傲骨燕朋友,不管不顾地飞向天空么?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月见镇在哪里,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自己的家乡。从小到大,她就被关在庄园里长大,她的世界就是那座奢华的庄园。
她其实只是不想一直待在笼子里,想要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就像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沉迷卡牌游戏,也无所谓每天都大吃大喝,她只是想要有个真心的朋友。
尚口晴扭头看向远处,红色的大雾遮蔽了天空,就如同一片鲜血组成的云,云层压得很低,无数的冤魂厉鬼在里面发出凄厉的恸哭。
她忽然想,其实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她也没有属于她的地方,她不是傲骨燕,她不属于天空,她尽力飞高也只会摔死,她是一只金丝雀,她只属于那个黄金的牢笼。
“来,乖孩子,把手给我。”宫司又说了一遍。
尚口晴伸出了手,她袖子下面的小臂纤细,皮肤白皙,如同一只精美的玩偶。她乖乖地把手放在宫司的手心里,就像过去的岁月里,她那么的听话和乖巧,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这时,神社的石阶下面亮起了一束灯光,透过血红的迷雾照来,就像银色的闪电劈开黑暗的天幕。
有人正驾着车风驰电掣地赶来,尚口晴忽然愣住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随着一阵急促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那个人隔着血雾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小晴!你在么!”
这句咆哮仿佛雷吼,声音大得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震塌,连同这层血雾,和困住她的牢笼。
她知道是谁来了,这一刻,某种东西仿佛解冻的冰,豆大的泪珠沿着她的眼角向下滑落,她把手高高举过头顶,又蹦又跳、又哭又笑:“小狞,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