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千万对四十万，朱元龙选择后者
“您的意思是……”
邹纹怀十几年都在邵一夫手下做事，平日里都是一个无情的任务执行机器。
他当年再怎么说，邵氏能够走到今天的辉煌，即便他不自夸，只是实事求是的说，那他也有些很大的功劳。
这么多年来，他基本上没有在邵一夫身上感受过任何人情味，尤其是前段时间，在丢失合同后，对方给自己的续约合同的价格，更是让他心寒。
没有任何的决策上的话语权，以及眼睁睁看着电影一部部的因为一些非常外行的问题而导致电影走向扑街，是之前非常折磨他的一件事。
他在邵氏当制片经理那么多年，更多扮演的都是推手的作用。
比如说张撤想要拍一部电影，会去拿着剧本去找邵一夫看看对方是否认同，如果对方拍板同意。
那张撤就会再来找他，两人根据剧本的内容，开始商量布景、演员、成本等等一系列问题。
但无论如何，他当了电影制片这么久，与大大小小的导演沟通合作，见证了各种电影一飞冲天和跌落。
他是十分想要自己去拍一部电影，当然不是说他去做导演，而是全身心的去投入一部电影，一部属于他的电影。
邵氏每年几十部电影上映，他都是参与大部分的，他最多就跟进一下最开始的环节，后面他想参与也没时间没机会。
虽然很多片子挂着他制片的名字，但是，没有一部电影让他拥有归属感。
他出走邵氏，不单单只是为了权利和港币，更多也有的对于电影的喜爱。
但是呢。
在经过一些变故后，资本不足的他依旧没有能当成那个掌握绝大多话语权的人，但考虑到目前合作的人已经算是最优解，他内心倒是也不失望。
也是非常认真的做着各项工作。
但他在忙碌的间隙，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各种下属和各种工作，内心总会有几个瞬间感觉莫名的失落。
他不知道原因是因为什么。
直到许言刚才告诉他，可以从选剧本和导演开始制作开始，去自己做主完成一部电影后，他才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
因此他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发问。
“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意思了。”
许言端起茶笑着回道。
邹纹怀听着许言这句有点意思的话，忽然感觉自己放松了许多。
他的反应和年龄无关，年龄再大或者再小的人，在遇到自己感兴趣和需要的东西时，产生的心理反应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走了，下午我应该在酒店，李小龍后面有什么消息你打给我。”
许言将茶饮后，紧接着起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邹纹怀忽然开口：
“许言。”
“？”
许言有些意外，回头看向邹纹怀，他记忆里，对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自己名字，即便是第一次见面时，也是称呼自己为许言先生。
邹纹怀起身，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谢谢。”
许言微微一滞，随即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
邹纹怀没有出门相送。
而是重新坐了下来。
这家公司他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和股权，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有百分之三十的话语权。
他依旧在大事上只能听从许言的。
而且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电影公司拍电影自然就是大事，但是做主电影的事情，它也不可能说按照股份，你做主三部，我做主一部。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许言依然选择给了自己一部电影从头到尾的权利，尤其现在还是电影公司的草台初期。
而且这可不是简单的话语权，它背后是有几十万港币资金支持的。
邹纹怀忽然感觉自己，对嘉禾有了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
许言随后离开東英大厦。
不过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而是带着朱元龙一起。
“许董事，咱们现在去哪？”
作为一个刚刚回到香江，对于自己未来还内心十分紧张的朱元龙来说，能拿到自己相应的工作就不错了。
而现在，他眼前这位嘉禾电影公司的大老板，又是胡金全导演十分佩服之人的许言。
眼下又没有给他安排工作，这让朱元龙内心有些忐忑。
“当然是送你回家。”
“啊？”
听到许言这个回答，朱元龙心都凉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路话来。
虽然说他们之前曾经在吃饭时，仔细聊过剧本什么的，但是毕竟他和这家公司还没有签武术指导的约，他怕有变故。
尤其是他家中并不富裕，他确实需要一笔钱。
他之前那么感谢何冠倡，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未来的前途发展，更多的还是自己做武术指导赚到的钱，肯定是要比现在多的。
而现在，许言二话不说。
直接要将他送回家去，这多少让他有些觉得接受不了。
回家什么意思。
不就是婉拒嘛。
朱元龙也忽然反应了过来，之前的吃饭不是什么接风，而是面试，自己有可能因为面试时的表现，被刷了下去。
“怎么了？”
“你应该有些日子没回香江了，我打算去于占原的戏院参观一下，顺便呢，也载你回你家看看。”
许言倒是有些意外对方反应。
惊讶还可以理解，毕竟自己是突然提议，可是惊讶之后，那种沮丧和失落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不想回家？
他记得前世朱元龙是个挺孝顺的人。
“您要去戏院找我师傅？”
朱元龙听许言这么一说，开始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对啊。”
“……您不是因为我面试没过，所以要把我送回家？”
“？什么面试？你没问题的，我决定签你了，合同没让你签字，是公司那边还在搞。”
许言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道。
他原本想让朱元龙开车来着，自己开车太久还是有点累。
但想想还是算了，朱元龙以前一直在戏院，年龄也小，后面在剧组，估计这路开着还没有自己熟呢。
“好……好。”
朱元龙确认自己被签后，也是放下心来，“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许言笑了笑，没有回答。
至于他为什么要去戏院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现在想要提前将成龍挖出来。
对方现在没有阅历，没有经验，甚至连功夫都可能没练到家，自己现在拉出来极其不明智。
元飚也是同理。
他这一次去找于占原，提前架起他们未来合作的桥梁，只是其中一件事。
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借于占原联系上艺名粉菊花的一位同样开戏院的京剧校长。
京剧科班戏剧学院。
粉菊花女士曾经是20年代时极为有名的刀马旦，而且也做过龙虎武师。
因此，她手下的学员也是和于占原的学生一样，前世大多都做了武行。
而她今年有一位毕业的学生，叫做林征英。
许言便是为了对方而来。
此时的林征英17岁，许言现在找上他，虽然有考虑过未来那个黄金的僵尸片类型做准备。
但更多的原因。
还是因为目前手中的这部《唐山大兄》，前世这部电影中的武术指导不只是韩瑛杰一个人，这部片子的副武术指导正是后来的林征英。
考虑到他目前启用的武术指导都是新人，虽然知道他们的成色未来一定优异。
但是现在还是需要让他们一起合作使用，目前朱元龙已经被韩瑛杰带出来了，有他和林征英合作，这部片子的打戏，绝对是没问题的。
毕竟李小龍那边的动作设计，不仅是许言后续的打算，其实包括前世，动作设计都是李小龍自己说了算的。
为此韩瑛杰和李小龍还闹过矛盾，后面直接索性就只挂名了。
不过，后面两人还因为本片成为了很不错的朋友来着。
许言时不时回想着，车子也不断的行驶在公路上，随后来到了朱元龙的住处附近。
……
九龙。
一处旧楼前。
车子缓缓停下。
许言和朱元龙下车走出，相对于许言的平静，朱元龙显得就要紧张许多。
许言让他指路时，看着对方的样子，他也不奇怪。
近乡情怯嘛。
说起来。
洪今宝之所以叫目前朱元龙这个名字呢。
也是有渊源的。
姓朱，是因为他的外公姓朱，他从小跟的外公姓。
元字是七小福这个班台组合中，每个人姓名中间必须要有的。
元龙的话，那就是七小福里面当时的大师兄可以叫做元龙。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父亲的姓，那就不得而知了。
许言记得。
朱元龙曾经在接受采访时，侧面提到过一句。
大意就是，他父亲给他唯一好的东西，就是给他起了个好的名字。
唯一好的……
其中意思，细品的话，那就颇有滋味了。
走入旧楼。
这里的环境还算干净，但陈旧气息却是扑面而来。
许言也是有些奇怪，按照朱元龙的家世，其实按理来说不至于过成这样。
记得于占原当时开办这个剧院，还是因为拿到了朱元龙祖父祖母的投资。
而许言今天带着朱元龙来看对方外公的原因，难道就只是简单的探亲吗？
当然不是。
首先他对于朱元龙是很认可的，自己也有意要带对方一程。
但是呢。
拍电影终究是商业行为，朱元龙崛起是注定的。
那与其真等到了那个时候，朱元
龙离开嘉禾自己发展，或者被别人挖走。
不如现在不仅给前途上的扶持，连人情上也都做好。
许言很清楚的记得。
朱元龙前世聊过一次，当时的问题是：嘉禾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朱元龙很是感慨。
但很快就下了结论。
大意是，虽然他自己在嘉禾外开过公司也好，和麦家谁谁谁一起开过公司也好。
但嘉禾在他心中，那是真正的家。
而且他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前世他成名后再给嘉禾拍电影，收取的费用完全匹配不了他的工作的。
当时别的地方请他要一千多万港币，而嘉禾他只收了四十万。
而且因为这极少的四十万，他不光要自己演，还要自己导，自己做武术指导。
一份钱做三四份的工。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呢？
便是因为嘉禾曾经帮过他。
怎么帮的？
许言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那个时候朱元龙已经正式签约了嘉禾，每个月可以领1500港币的薪水。
他的外公当时已经退休，需要他养家，所以他外公每个月15号都会去公司领750港币。
他自己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除非哪天公司需要替身，他就可以去做，赚一笔外快。
那时候香江电影也没有春节档一说，过年都是放假的。
公司一放假，那就没有薪水可以领。
那怎么办呢？
朱元龙就每天揣着30块钱，到附近的游戏房去打弹珠。
但他不是为了玩。
他每次到了那里，都会仔细观察那个人玩的没有他好，然后和对方玩，赢对方一点钱。
然后他每天带着钱回去放到存钱罐中，过年那一个月存一个月。
等到了过年，他再把存钱罐一砸，拿出里面所有的1000块钱，把这个交给外公。
外公是大人嘛，家里面亲戚朋友都需要招呼。
而他身上一块钱也没有，也不出去玩，眼巴巴的在家里面，从初一睡到初七。
这还是当初他跟嘉禾签约的时候。
后面他没有跟嘉禾签约，自然也就没戏拍，没有戏拍就没薪水拿。
可那时候他家里面又需要他去养家，该怎么办呢？
当时没有和嘉禾签约的朱元龙，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嘉禾去借钱，每个月借3000港币。
这笔钱不算是小数目。
而且他还不是借一次两次。
他借了足足一年啊。
就这样，嘉禾在没签约的情况下，还是借给了他，足足一年。
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
那是真的能让人记一辈子的。
所以。
考虑到朱元龙的人品与能力，许言是愿意给对方现在一些帮助的。
走廊里。
走到一处门前，朱元龙开始喊门。
门很快打开，里面一位身材消瘦的老人探出头来。
“三毛，你怎么回来了？”
朱元龙是艺名，洪今宝是本命，朱荣荣是他小名，乳名叫做三毛。
看到朱元龙，朱外公也是有些意外，毕竟这小子毕业后一直在外面跟着剧组混，目前还是学习学艺的阶段，之前不是在宝岛吗？这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当然，脸上除了一开始惊讶外，更多的也是喜悦。
“咱们进去说吧，跟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电影公司的……我的上司，是他送我过来的。”
“是吗？请进请进。”
“您客气了。”
许言礼貌微笑，走进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