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倚澜院。
春日多雨,刚刚还是明媚的天空转瞬间乌云密布,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中湿湿润润,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这样的天气,婉珠没有心思出门,懒散地靠在美人榻上,吃着新鲜的葡萄,滋味甚好。这时,秋心悄悄走进来,神情凝重,眉宇间又带着一丝气愤。“主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私底下一直盯着后院众人,发现侧福晋和新进来的钮祜禄氏格格和耿格格都有在背后说您的坏话。”“可独独玄音院的宋格格事事不掺和,万事不关心的样子,整日都在小佛堂念经。”秋心的话引起了婉珠的兴趣。她微微挑眉,惊叹一声:“宋氏性子竟然这般沉闷,别把怨气都憋在心里,准备搞事。”从弘晖落水以来的这些日子,婉珠心如明镜,胤禛一直没有进过后院。尤其是上次跟她说开了以后,更是赖在她的倚澜院不肯走了。如此一来,其他女人自然失宠了,如同府里的隐形人一样掀不起半点水花。人都有七情六欲,她们不能恨胤禛,便会将这份仇恨转移到她身上来,背后说三道四倒也是常事。只不过,这宋氏沉默得有些可怕啊!究竟是心如止水,还是满腔愤懑强压在心头,等待着哪一天爆发出来呢?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灵光一现。“秋心,你去查查,从前宋氏和之前谋害弘晖而自尽的陈侍妾有没有什么瓜葛?若真有,顺藤摸瓜,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是!”待秋心退下以后,婉珠看着同样是朦朦细雨的天空,心却不如刚刚那般悠闲了。回想原身的记忆,当初她初嫁给胤禛的时候,因着年纪尚小,被德妃找理光明正大送了宋氏和李氏两个格格。宋氏容貌清秀,但寡言少语,性子内敛,平日里不争不抢,因而被胤禛挑选成为了伺候他的第一个女人。按理说,这样一来,哪怕宋氏将来年老色衰,依旧能够在后院有一席之地。并且,她还为胤禛生下了长女,只可惜,那个孩子一出生就瘦瘦弱弱的,未满月就殇了。经过丧女之痛,宋氏也就变得更加沉闷了,在后院慢慢沉寂下去。原身素来也算是照顾她,没有让下人们少了她半点份例,说不上荣华富贵,但安安稳稳总是有的。想到这,婉珠实在是不明白宋氏到底有什么目的要害弘晖。可接下来,因着有了突破口,秋心加上胤禛的心腹,花费了大力气,最后还是让这被人死死隐瞒的真相见了光。那日,雨下得极其大,暴雨如注,狂风大作,仿佛老天爷也在为前世原身母子的悲惨命运而愤怒。玄音院,此时难得这般热闹非凡,聚集了一大堆人。婉珠和胤禛两个坐在上方,神情都是异常的相似。底下还有李氏、钮祜禄氏和耿氏并几位侍妾坐着。至于宋氏,则是一脸无辜地跪在地上。“爷,福晋,妾自认与世无争,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这般兴师动众?”胤禛阴沉着脸,冷冷的目光看着她。“真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心狠,竟敢谋害嫡子。无需狡辩,一切事情我都已经查清楚了。”“是你威逼陈氏设计弘晖,亦是你在背后出的计谋。”“也许你以为没人能知道,沾沾自喜。不过可惜,我的人在陈氏家人那里搜到了她的绝笔信,信上指证了你放下的罪行。”闻言,宋氏才开始惊慌失色,面色煞白,她没想到,陈氏竟然留了一手。暗恨不已。“爷,妾实在是冤枉了。陈氏是一个罪人,她说出的话怎么可信?”胤禛看她依旧不肯悔改,满是失望,语气淡淡。“若真是冤枉,为什么在陈氏和你的屋子里都搜出了害人身子虚弱的枚丹粉?”听到这儿,宋氏指尖微颤,额间不自觉渗出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太自信了,以为一切都已经瞒天过海,故而才没有毁掉那些枚丹粉。不甘心,实在是太不甘心了,她还想要再谋害弘晖,只是静待时机罢了。结果,这些药物却变成了证据。这时,婉珠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氏,满心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要害弘晖?若是有什么怨恨,尽管冲着我来!”“怨恨?”宋氏冷冷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神情已经癫狂了。“福晋,妾哪敢怨恨您?”“您是高高在上的嫡福晋,家世出众,贤惠得体。妾就是您脚下的泥,比不得你一星半点。”“可是,明明妾一心一意地侍奉您,不争宠爱,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够有子嗣傍身。”“可是,妾身的孩子才那么丁点大就没了,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要让你也尝一尝丧子之痛,让你那骄傲的头低下来。”看着对她充满怨恨的宋氏,婉珠暗叹,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宋氏杀人诛心,意图通过害死弘晖来打击她,好狠的心肠。“无稽之谈。我既然是福晋,犯不着跟你一个无宠的妾室斗,又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宋氏沉浸在仇恨中,喃喃自语:“不是你,还能是谁?当时在阿哥所,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害人。”“不然,你为什么会对我百般照拂,不就是心虚愧疚才想要弥补我吗?”听到这儿,婉珠只觉得荒诞至极。</p>竟然是因为原身的一点善心,引火上身,害了她和弘晖。
胤禛走过来,扶着婉珠,劝慰道:“这等人心思歹毒,便是你没做什么,她还是会有心要害人。”一旁看了一场好戏的侧福晋李氏跟着添油加醋。“是啊!面上瞧着宋氏多么本分老实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她内心这般肮脏龌龊。福晋恩德,反而被她以怨报德,是该重重惩戒。”钮祜禄氏和耿氏跟着附和,一脸义愤填膺,狠狠地踩了宋氏几脚。事已至此,胤禛揉了揉眉心,不想婉珠再为这件事情难受,挥挥手,示意苏培盛将宋氏带下去。发落到郊外偏僻的庄子,任她自生自灭。待回到倚澜院,婉珠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胤禛,人心叵测,之前乌拉那拉氏的好心,真是白白喂了狗。”胤禛安慰着她:“是我对不起弘晖,往后我会多加注意,府中的一切大小事情都会让人仔细关注,决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好。”这会子弘晖也从上书房回来了,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婉珠忍不住笑了笑。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她看着弘晖,胤禛看着她,这便是最美好的样子。————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四月中旬,又是一年一度的春猎。康熙发话之后,又有太子在旁提议,内务府已经开始准备着春猎的相关事宜。今年春猎选在距离紫禁城五十里外的兰陵围场,这儿风景如画,美不胜收,猎物品种丰富,是狩猎的最佳场所。康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紫禁城出发朝兰陵围场,高位嫔妃、一众阿哥福晋等随行。倒是太子妃没有来,据说是身子不适,留在紫禁城养病。一路上奔波跋涉,这会子终于到了围场。婉珠精神振奋,稍稍休整一番,便跟胤禛出去赏赏风景。眼下的季节,山顶桃花始盛开,漫步在大片大片的桃花林下,一阵风起,粉白色的桃花花瓣纷纷落下,美丽张扬。而在胤禛眼里,却是人比花娇,愿意一生一世守护笑容明媚的她。“老四,弟妹,真是巧啊!”听到这个刺耳的声音,胤禛不禁眉头一蹙,冷冷说道:“巧?怕是人为吧?”太子笑得开怀,根本不理睬老四的话,而是目光温柔地看向婉珠,赞叹道:“孤今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人面桃花相映红。”“太子谬赞了,婉珠甚好,我亦明白,相信将来太子身边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可心人。只是,切勿强取豪夺。”“怎会?”太子笑若春风,端得一副温良俭让,只是目光片刻不曾离开过婉珠。“孤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守得花开见月明,孤要的是两心相许,而不是强行逼迫。”听着太子的意思,还是不肯放弃,胤禛怒目而视,“但愿太子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一切都是天意。”“天意?”闻言,太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自认为他和婉珠才是天作之合,旁人所不能及也。“老四,孤没有什么独占的心思,也愿意成人之美,只是要看那人先愿不愿意成全我了?”“做梦!”胤禛怒道。婉珠丝毫没有在意充斥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尽情欣赏着无限美景。男人常有,这样自然美丽的风景却是难得看见了。更何况,她认为,胤禛是能够对付得了太子的,而太子,终将有一天能够慢慢放下。时光最是无情,容易磨灭一个人的爱意,变得面目全非。更何况,她和太子之间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经历,一切不过是最开始太子好奇她为什么容貌发生变化而起。婉珠千万个在内心这样说服自己,好让她心里不那么遗憾。怎料,太子不接胤禛的话,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婉珠,眼巴巴的样子,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弟妹,明日就要春猎了。你可喜欢什么猎物?孤这就给你送来。”说着,他还明晃晃拉踩了胤禛一下。“从小到大,老四的骑射功夫就是一众兄弟中最差的,想让他狩猎点什么好东西,可真是难上加难。”气得胤禛脸色都黑了。他低声怼了一句,“太子,世间难得十全十美,能有婉珠相伴,已是福分。至于狩猎,身外之物,不值一提。”“珠儿,你喜欢什么,我让手下人给你猎来。我们这样的人家,犯不着以身涉险。”婉珠低低应了一声。见状,太子瞪了胤禛一眼,一脸真诚,“送给弟妹的礼物,当然是亲手射的才最有心意。”“老四,这孤可就得说说你,弟妹还没说想不想要,你就擅作主张,实在是没有当好一个贤惠的丈夫。”“你……”胤禛无言以对。婉珠浅浅一笑,“多谢太子好意,只是尊卑有别,我不敢要太子的礼物。”说完,婉珠牵着胤禛慢慢离开了。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看着老四回过头挑衅的眼神,太子默默垂下眸子,掌心握紧,复又松开。无事!他等得起!是他的终将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