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万里扶摇(128)一更
万里扶摇(128)
明见司的女医官跟着就被请去了,这其实是需要对外有一个说辞的。医官给处理伤口,那般深的伤口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愈合。这是因为没有好好养的缘故!她低声道:“统……”想喊一声统领的,但这地方不适合这么喊,只能道,“伯爷,不能再折腾。需得静养!”“对外就说……寒冬腊月下海训练,受寒了……若不调养,恐妨碍子嗣。”医官将药顺着伤口抹进去,“忍着……这么着愈合的快!”桐桐只闷哼了一声,再没有其他的动静。医官一边包扎,一边才道:“……那药局的备案,只留调养寒症的方子。”其他药品,从密药库出。嗯!医官处理好了,将染血的绷带放在边上的火盆里直接给烧了,一点残余都不留,这才起身:“换药之事……”“我自己行!药留下,不用每日上门,平白惹人怀疑。”其实这伤该回朱字营养半年以上的!只是伯爷要常出现在人前,这才不得不如此,“那下官告辞了!伤情若有变,请立马告知下官。”好!秦敏守在屏风这边,低声道:“伯爷,我送医官出去。近期我不回家了,借住在您这边吧。”自己算是知情人,这么着更方便。桐桐也没推辞,“好!你随意。”人走了,周碧云这才进来。之前治伤,竟是不准她靠近。桐桐见她眼睛鼻子都是红的,想问又不能问,就只笑,“无碍!养一养就好了。此伤,您和我爹知道即可!对外不可再提一字了。”说着,见秦敏去而复返,就指了指窗户。秦敏将窗户都打开,然后迅速的点上熏香,驱散屋里的血腥味。都处理好了,秦敏这才道:“少奶奶和两位姑娘要进来,我只推说您睡着了。战场上不安稳,您现在睡觉听不得一点动静……一惊就醒,这才把人打发了。”桐桐就挣扎着起身,周碧云都急了:“躺着便是……这是做什么?”结果桐桐还没说话呢,四爷在外面搭话了,“东西给你送来了!”话音一落,人也进来了。他抬手一抱,将桐桐抱起来放在桌案前的椅子上,然后取了空白的手札来,又研磨:“是要写复命的折子吧!”周碧云看着那右臂,那刀痕血淋淋的,不疼吗?她要说话,进来的林宪怀拉住了:别言语。这是必须有的一道程序,只能是她自己的笔迹。抓笔,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哪里像个受伤之人写出来的。写好,吹干,然后递给秦敏:“递交兵部,复旨!”是!人一走,桐桐才拽了桐桐的手笔,“我真困了,先叫我睡吧。”失血过度,本就昏沉,嗜睡才是正常的。四爷抱着她又去床上,“你只管睡,我就在边上守着,哪里也不去。”往床上一躺,真就睡过去了,睡意昏沉。四爷看林宪怀:“这些日子,她怕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请允我留下,她心里踏实。”林宪怀该说什么呢?“若有不妥,别叫逞能。”好!林宪怀拉着周碧云往出走,周碧云想说什么,林宪怀只慢慢走着,“……你守着,孩子还得担心你。人只要好好的……就好!别言语。就是受了一点小伤,在连港已经养好了。只是受了寒,怕影响子嗣,需得好好养着……之前,你不也给仲琴和季瑛调理过吗?为此还不叫她们出门。做母亲的,多拦着不叫她出门,拘着她养身体……谁也不能指摘。”知道!最好当着那些女官的面闹一闹,好叫人知道,林叔珩是因什么受辖制的便是了。她擦了脸上的泪,“我知道!我不问,什么也不问。”好好回来了,就是娘娘仙保佑,还要问什么吗?从院子一出去,就见儿子儿媳妇在外面等着。林伯琼问:“怎的说睡不踏实?”“飘在海上,炮火连天的,哪里睡过安稳觉,有点脚步声她就醒……可不就是睡不踏实么?”周碧云摆手,“叫肆晔守着吧,安安稳稳的睡几天,就没大碍了。”林伯琼操心呀,“伤哪了?重不重?”“伤胳膊了!说是在海里被什么剐蹭到胳膊了,必是要留个大疤痕的。”林伯琼啧啧:“伤了,见了血……还在海水里泡,伤得成什么样?”“横竖是皮外伤,万幸了。”那是!黄蕙荃就说,“仲琴还在厨下,那我去说一声,最近不能叫吃发物吧!对身子不好。” “寒凉之物也禁了!那么冷的天见天的海里泡着,人家大夫都说了,再不调养,怕是子嗣难。”这可当真是大事!于是,折子送到兵部的时候,很多人都知道:伤不大要紧,剐蹭的皮外伤。不过到底是女子,寒气入体,影响甚大。在而今看来,子嗣依旧是大事中的大事。兵部的折子送到新阁,金镇北拿着这亲笔写的折子,看着金钩银划的字迹,哪里像是伤重之人写的。他嘀咕了一声:“臭丫头!真硬气呀。”是条汉子!够爷们。将折子专呈其他阁老,他则叫秘书丞传话给管家:“采买也补养品,影响子嗣……这绝不是小事!”是!人走了,金镇北又大张旗鼓的去见陛下,不管谁问,他都一脸的严肃:“我就老四这一个嫡子,她林叔珩是能容人的?他们要相好我不拦着,可不能生育子嗣……我可不答应!她上战场,我敬她是英雄……但回家来,还是要做为妇的本分的嘛!若是她肯我儿请假半年调理身子,这事我应允。若是她连这个也不允,那……我就问他金肆晔,他是要我这个当爹的,还是要林叔珩……”
有人就劝:“慢慢调理!这又是何苦?”金镇北不肯退让:“没的商量!”别人不知道真相,但都知道,金镇北对他家那四儿子有多看重!这是整个新明都知道的事。儿子要娶个子嗣艰难的女子,这事关金家的后嗣,金镇北比林家还紧张,好似也情有可原。但不少女官却在背后骂,觉得金镇北不可理喻。新阁是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能说。金镇北是愿意自己被人非议,也要以这个名义给林叔珩争取养伤的时间。陆玄叹了一声,林叔珩此功勋,赏都不能放在明面上。小皇帝召集新阁议事,放在了内宫,这里最机密。德姑姑手里有明见司的禀报,所有的过程,详细的很。从林叔珩入朝x跟爱新觉罗宁毅密谈,到两方如何配合,怎么将倭国的水师挤在固定的航道上,然后怎么给干掉了。这中间需得主力配合,需得徐顺率人登陆济岛,她就真当着一艘民船,暗铺水|雷歼敌近两万人。只有又如何冒险泅水,潜行入倭国京都。这二十一人是怎么行刺的,行刺的都是些什么人。甚至谁在哪次行动中因何受伤都说的一清二楚。全都是林叔珩主导,大胆、缜密,从未失手!再险恶的环境,她未曾抛弃袍泽。身负重伤,皆因救袍泽所为。带去二十人,带回二十人。重伤之人中,有五人之后再无法上战场,左右手留下不同程度的残障,但人却活着都带回来了。她打赢的不是一场仗而已,她谋的是以后长久的太平。甚至于,她布下的是朝廷的战略。这份密折在他们中间转了一圈,林宪怀都不忍细看,但又不能不细看。赵迁看向陛下:这般功勋怎么奖?小皇帝是真哭了,他是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毅力,叫人受着那样的伤又若无其事的一路颠簸回京的。他说,“朕想去见见林爱卿。”德姑姑点头,“那就等夜里吧!”小皇帝问其他人:“诸位呢?”自是要去的!林宪怀才要推辞,小皇帝就摆手:“林阁老莫要推辞!更莫要自谦。这功勋,天下人不知,然朕知!诸位知。”于是,这天夜里,很晚很晚了,桐桐睡了一觉起来才服用了药,便有客人来访。秦敏一禀报,四爷便取了枕头,叫桐桐靠的更高一些。人一进来,这一打照面,这个冲击……才真的打!桐桐就笑,“真是皮外伤,样样就好……”小皇帝走过去,坐在床榻边,嘴一瘪,眼泪要又下来。别别别!最怕这个。四爷侧身挡住小皇帝的神情,让了诸位就坐。桐桐这才说,“失礼了……”“躺着吧!”德姑姑过去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小皇帝,“陛下,您请。”小皇帝收敛了神情,坐到了主位上,这才道:“没什么事……朕就是觉得,该来看看。太|祖皇帝和祖娘娘都留下话了,为生民立命者,功勋万代。朕以为,林爱卿所为,便是为生民立命。此举,开的是万世太平……可却只能把功勋小心隐藏……朕若不来,心里难安。”这话是真心的!小皇帝又说,“……朕欲升你爵位……”桐桐忙道:“彼此,此时既然不能宣扬,这爵位便不授了!面上是什么,便是什么,也只能是什么。”小皇帝看向几位阁老,“朕欲打造勋章,凡是为国征战者,不论生死,论功行赏。有些人的勋章能明着发,有些人的勋章需得暗着发。诸位以为呢?”陛下英明!小皇帝这才看向林叔珩:“皇室自来有教导,那便是不能对不住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之臣。你不在乎,朕却不能对你不住。”桐桐这才看了四爷一眼,两人不由的眼里都闪过笑意:孩子教导的好,一代一代不忘根本,这是上天的厚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