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02)二更 万里扶摇(1……
万里扶摇(102)
吃饭的时候并没有男女分桌,大圆桌上摆了十六道菜,挤的满满当当的。桐桐起身给舀汤,饭前喝点热乎驱寒的,她催林宪怀,“爹,先喝这个,胡椒猪肚汤,散寒的。尤其是吃了一肚子冷风,喝这个最好。”家里甚少做这个汤,林宪怀尝了一口,点头,适口了半碗喝下去,顿时就有些出汗,肚子里咕咕咕一响,竟是胃口大开。四爷尝了一口就知道是桐桐做的,再打眼一扫,有一道泡椒藕芽炒肉,他夹起来尝了尝,这个最下饭。林伯琼取了酒来,斟了三杯之后才问:“娘,您能喝吗?”“娘上火了,不能喝。”黄蕙荃取了梨汁来,“你们喝吧,我们娘儿们喝这个。”四爷端着酒杯就先敬周碧云,“怕是因为我们的缘故,都是我的错!”青年挺拔英俊,沉稳又干练,坐在那里内敛平和。跟女眷一桌用饭,眼神尊重,连多个打量都没有。她早前就觉得好,心里也有过疑虑,但观察了两年,也只是说过从甚密。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她一时肯定又一时不肯定的。直到人坐在这里了,她笃定了。要说满意人吗?那太满意了。要说满意金家吗?那太不满意了。可最不满意的是……两人只这么来来往往,就是不成亲。这谁心里能踏实?可这也不是人家孩子的错,自家姑娘的主意正的很。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变的快,活了半辈子没见过的,这两年什么都见了。是我在家呆的,跟不上外面的世道变幻了。”说着,就抬手往下压,“坐!坐下说话。”说着就看女儿,“叔珩,给金大人……给肆晔夹菜。”桐桐先给林宪怀夹,“您尝尝,这个是我炒的。”林宪怀只哼笑了一声,“……一直不说,是顾虑我和金阁老……”肯定有这个考量,但也确实是,“这两年忙的顾不上。”四爷就说,“这铺路的事牵涉极大,一旦出了问题,损失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前期勘测路段,更是得慎重。而且,这两年,需得带出一些能独立任事的人。我这一年到头,能在京城两个月就不错了。因此,一直没言语。”桐桐又给林宪怀夹了红烧肉,“您算算我这两年都做什么了……相当于裁撤了三分之一的将士,军中的军|械更换了六成,水师船舶这两年紧锣密鼓,秋季的时候交付的舟舰也才二十八艘。这来来去去的,可都是我调配的。这两年出京当差,我跑了七趟,在京城的日子加起来两月都没有。前年我们见了三面,去年我们只见了两面……今年前半年一面都没见着。”所以,你们这往来都是鸿雁传书么?林宪怀也不问了,只说:“……我呢,这两年也是觉得精力大不如前了……”精力大不如前,就是说想退一步。言下之意,若是两阁老不能联姻,他就不做这个阁老了。无甚要紧的!四爷赶紧道:“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要退的从来就不是您。这件事我们心里有数,您还得在这个位置上坐着,这个至关重要。”林宪怀:“……”要退的不是我,那是谁?总不能是你爹吧。桐桐心里叹气:像是金镇北这样曾经有战功的,又在朝中被重用了这么久的,其实给个勋爵稳稳的退了就最好了。包括陆玄都是如此!为何呢?一是,他们曾是军中的‘主’,他们只要在中枢一日,军中就还总有攀扯。哪怕拆解了重组,可依旧不可避免这种情况。二是,接下来势必有恶仗要打,打赢了,你得叫主帅有上升的空间门呀。若不然,继续留在原部,并不明智。但这话却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只能说,“……战船下水,还在测试期……”这个意思明白了吗?林宪怀稍一思量就有几分明悟了,他打住了话题,问起了往津港的铁路,然后话题就揭过去了,只在这个上面说。林伯琼又说起了电厂的事,“台灯求真馆都是都有,是亮。这有了电之后,是不是更亮。”“亮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机器得靠电带动……”“这个东西肯定贵……”现在多少人都盯着这个呢,说这个东西能刨出个金山来,且是永远也挖不枯竭的金山。 这也就是桐桐最近思量的问题,很多商家都想建电厂,但是这个东西一旦由商人控制,短期内大部分人是用不起的。朝中也有人在喊,说应该放开,叫更多愿意的商家参与进来。尤其是参政和问政两院,他们都有这样的呼声。以前常用这两院的桐桐在这一点上却迟疑了:能源必须掌控在朝廷的手里,这必须得是惠及大众的。在这事上,桐桐还是不能跟林宪怀表态。因为,林宪怀也未必能理解的了。她看了四爷一眼,四爷悄悄的拍了拍她的手,顺势把话题往林伯琼身上引,“兄长这几年都在求真馆,但具体的事务却未涉及……”林伯琼就说,“若是能去藏书馆,那我此生便无憾了。”他是半点不避讳,“整日里在求真馆,都是以文书为伍,别的我也不懂。文书这个东西,千篇一律,格式一致,只内容更改。一日一日,确实无甚趣味。”其实还是觉得两人之间门有了这一层关系,直属上司是妹夫,不大好。朝廷对此也有一些需要规避的东西,他确实想调开,也确实看到了这两年这变化不是他能跟得上的,于是想到了一个地方——藏书馆。
藏书馆收揽天下图书,人少是非少,每天与海量的图书为伍。管理图书的是管理图书的,专门防火防盗的又有专门的人。这样的差事也是极美的!每日里按时当差按时下衙,上差能看各种书,下衙能陪父母妻儿,别人或许觉得没前途,但他现在真觉得这是美差。早几年还有各种野心,可在家里看看父亲每天干的事,以及妹妹在众多势力中来回周旋腾挪,他就知道,朝廷大员听着好听,但是不好当。他有此想,四爷就看了桐桐一眼,桐桐点头,四爷这才道,“那兄长写请调申请,剩下的事情我来办。”好!周碧云对他们说什么没兴趣,她就是看着俩孩子在桌子上的互动。他们也不见单独说话,可就是只对视一眼大抵就知道对方的意思。这么多人面前也不见过分的亲密,很规矩的坐在那里但就是觉得看起来跟……两口子也没甚区别。这是一种不用刻意彰显亲密就会有的亲密氛围。吃了饭并没有叫人家在这边宅子多留,他们想去伯府就自去伯府呆着去了。儿子媳妇走了,俩闺女也躲了,只剩下老两口的时候才面面相觑,两人相互沉默着。周碧云问说:“老爷……觉得哪里不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倒是觉得这孩子哪哪都顺心。就是金阁老有些闹心……”金镇北辖制不住你闺女,这个你可以放心。况且,金镇北是疯了吗?他为甚要辖制叔珩?谁家能把自家这闺女娶回去,且烧高香去吧。他金镇北是积了八辈子德,这好事才轮到他身上。再说了,住的伯府,关他金镇北屁事。因此,这婚事最不用在意的就是金镇北。他更在乎的是这小子的实绩!桐桐做的是官,官这个东西永远得分两头说,兼顾了这头,就容易得罪那头。戴罪官场这个话,再真没有了。便是战绩,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常胜将军?因此上,不到致仕,都不敢说平稳。可金肆晔不同,修桥铺路,电,在农事上改良种子用肥用药……等等等等,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千秋功业。假使万一叔珩有个闪失,他的功绩必能庇护叔珩。哪怕为了这个,他也愿意促成这桩婚事。哪怕早早的致仕,也未尝不可。可这些话又没法跟夫人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心小,对外面的事其实还是一知半解。说了这些,除了叫她跟着悬心之外,没别的用处。因此,她问意见,他只能说,“金镇北不缺儿子,说起来这个是嫡子,但他再娶其他儿子的娘,那其他的儿子,哪个都可能再变成嫡子。所以,不缺儿子……咱家就只当招赘了吧。住的近便,孩子还叫姓金,倒也不必在这个事上争。但就是一点,姓金行,养嘛,却得养在咱们家。”周碧云:“……”谁不知道金镇北宝贝他的四儿子宝贝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大气好似都不舍得哈一口。你张嘴就要人家儿子,闭嘴就要占人家的孙子,你是真不怕金镇北打上门来呀。金镇北在家里扬着头,闭着眼,鼻子酸爽的不得了,憋了半天,好容易个喷嚏打了出来,我的天啊,可算是舒服了。他在家里念叨:“必定是背后有人在骂老子!觉得老子走了狗屎运了,我那儿子竟是被那夜叉给瞧上了。一个个的还不服气……不服气也得给老子憋着。”瞧着吧,我金家的荣耀在后头呢。说完就问管家,“去请老四的人还没回来?”“才回来。”管家咳嗽了一声,“那个……四公子那个……去林家用饭了。”啊?去林家了?林宪怀就这么认了?这是什么爹呀,我要有那么一闺女,轻易可别想叫我点头。真的,我非拿鼻孔把天下的少年郎翻看一遍不可。这么想着,就觉得林宪怀这个爹不行,他说管家,“备菜,准备席面!咱们定不能寒酸,一定要给排面。”一定得把那臭丫头的心从娘家拽到婆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