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民生多艰
告别了京城，三人驾着莲花楼往永嘉而去。
离金鸳盟的总坛越近，带着兵器出行的江湖人也越发多了起来，看来有不少人被万圣道与金鸳盟的交锋吸引了来。
莲花楼照旧停在无人的树林里，如今镇里人多嘈杂，反倒是镇外清净些。
永嘉滨海，盛产海鲜，如今十月的梭子蟹、扇贝等等正是肥美鲜嫩的时候，一大早方多病便被李莲花打发去镇上的码头买些新鲜海鲜回来。
方多病黑着脸拎着一桶海鲜回来，他砰的一声将桶放进厨房，水花四溅。
“这也太黑了！这么点东西张口就要我三两银子！把本少爷当冤大头宰呢！”气得火冒三丈的方大少爷叉着腰在门口走来走去，恨不得把人再骂上个几百遍。
俗话说物多则贱，在这滨海之地，别说是一桶，就算是十桶新鲜海鲜都要不了三两银子。
“这果然俗话说得好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这里的人都被金鸳盟给带坏了，宰冤大头宰得也太顺手了吧？！”方多病气不顺的拍着桌子。
李莲花淡定的抿了口茶，他上下看了眼方多病，说道：“方多病，你把剑放下，再换上你最华丽的衣服去买，我保证会比你刚才买来的便宜。”
“……啊？”方多病愣住了，他奇怪道：“不是，李莲花，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穿成那样去，岂不是会被他们宰得更厉害？”
李莲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放下茶杯说道：“你明日去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
“试就试！也不用等明天了，本少爷现在就去！”方多病不服气极了，他大踏步到床前，翻出了他刚离家时穿的那身宽袖蓝袍。
这一身清雅灵秀，有种低调的华丽，不过就是不太适合打架，方多病学乖了之后就收起来了。不过还是带在身边，毕竟有时候还是需要些撑场面的衣服在。
方多病伸手刚要解腰带，就听到了李莲花一连串的做作的咳嗽声。
方多病顿时僵住了手，他转头看去，迎面就是咬牙切齿黑气缭绕的李莲花，而坐在李莲花对面的小梅花正默默低头喝着茶。
方多病尴尬极了，他支支吾吾道：“梅仙姐姐，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小梅花泰然自若的捞起狐狸精走了出去，甚至还非常贴心的帮方多病关上了门。
感觉到李莲花瞪视的目光终于从身上挪开了，方多病大松了口气，他一声也不敢吭，飞速的换完衣服就冲了出去。
门口的小梅花只来得及喊道：“方小宝，你再买一桶海鲜回来，晚点家里有客人来。”
“知道了——”方多病摆了摆手，遥遥应道，
没等多久，方多病就拎了一桶海鲜回来了。
“呀，这回怎么买了这么多啊。”小梅花探头一看，就见这一桶装的满满当当，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方多病面色不太好看，他神情低落，说道：“这一桶……才三钱银子。”
“十倍？”小梅花挑了挑眉，忍不住有些咂舌。这要价可真是……
方多病一声不吭的把两桶海鲜分门别类的倒进不同的木盆里，然后端着木盆就出了莲花楼。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就开始洗洗刷刷，一副恨不得把海鲜里的所有泥沙都给扒拉干净的架势。
小梅花看得疑惑，奇怪道：“方小宝这是怎么了？被当了冤大头生闷气啊？”
“小朋友被打击到了，一时想不通罢了。”李莲花说道。
他看了眼屋外，见方多病那一身刚换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大半，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我去劝劝他。”
“去吧去吧，再不去劝劝，我们新买的海鲜都要被方小宝给霍霍没了。”小梅花连忙摆手催促道。
李莲花忍俊不禁。
出了门，李莲花在方多病旁边也找了块石头，他擦了擦干净这才坐了上去，感叹道：“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嗯。”方多病闷闷不乐的应了声，说道：“他们一开始卖我高价是因为我是江湖人，以为我也是来打金鸳盟的。”
方多病郁闷极了，虽然他如今对笛飞声大有改观，但并不说明对金鸳盟就能另眼相看了。
笛飞声本人算是光明磊落，不爱倚强凌弱，但金鸳盟确实是鱼龙混杂，尤其是这几年在角丽谯的手下，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果如今这里的老百姓把他当仇人，把金鸳盟当恩人看，方多病实在是理解不了。
“方多病，你知道金鸳盟是做什么生意的么？”徒弟还没想通，李莲花也不戳破，反而引导道。
金鸳盟家大业大，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自然不可能等着天上掉馅饼，或者下山烧杀抢掠。
前者不现实，后者则是笛飞声不允许。
方多病停下手思考了会儿，沉吟道：“金鸳盟之前的总坛在明州，如今的在永嘉，都靠海，难不成……是做漕运海运的？”
“不错。”李莲花点了点头，问道：“这做漕运的，自然离不开船只和船员，你猜这些人都从哪儿来？”
“自然是从本地……”方多病脱口而出道。
话一出口，他便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嘲道：“原来是这样……这是当我们砸饭碗
来了。”
永嘉是金鸳盟的大本营，俗话说得好，这兔子不吃窝边草，金鸳盟不屑也不会普通百姓出手。而有着金鸳盟这么个庞然大物在此，旁的江湖人寻常也不敢来，这一带反倒治安极好。
海鲜价贱，但内陆可不是，一运一转便能赚取暴利，金鸳盟有人有船，把控着漕运的水网，自然也不介意多赚点。
而百姓呢，有人来收海鲜，他们能多一笔收入补贴家用，自然是乐意之至。毕竟海鲜都是海里的，不过是花些时间和人力捕捉而已，渔民百姓从来不怕价贱，不怕耗时，只怕没人收。
于是，永嘉一带的百姓们安居乐业，还能跟着沾点光，自然是对金鸳盟感恩戴德，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喊着要围剿金鸳盟的江湖人满心仇恨了。
老百姓才不会管你是正道还是魔教，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一年到头家里还能有点结余，那就是顶顶的好人、贵人。
“……所以他们要价才会这么高，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方多病喃喃道。他到底出身富贵，又还年轻，这些事并非是他愚钝，只是囿于身份带来的眼界，一时看不透罢了。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出神的面容，笑着轻叹了口气。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可这么简单的事情，别说方多病看不透，当年的李相夷也不曾看透啊。
当年他重伤垂死，留在东海之滨的小渔村里休养生息，耳边一直听到的，是村里渔民们对四顾门的埋怨。
他们认为四顾门没事找事，戕害金鸳盟，逼得贵人出走，也毁了他们的生计。
多可笑啊，李相夷曾说要以手中的这把剑，锄强扶弱，庇护百姓，做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可最后，却是因为他，让两地百姓都遭受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