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长恨离亭(上)
接上回,我突然有了康蕊的消息。
打从我知道写哥被谋杀、从向阳嘴里问到这个名字,至今也一年了,康蕊下落不明已有五年,康蕊出身简单,若她真是为了钱财被人蒙骗对写哥下手,那她就是个活的证物,这样的人,自然是一死了之才最安稳,但我却没想到她还能活着,背后的人不动手,竟还将她藏到了玛笪,安安稳稳的放了这么久。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但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康蕊确实曾参与其中,并且是知道什么秘密的,否则她没道理消失,又跑到玛笪那种地方去,而牵扯了玛笪,这件事只怕和威廉也脱不了干系,真是可怕,威廉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悄悄潜伏着了。
可奇怪的是,默读又告诉我他很早就跟在威廉身边,他并没有见过写哥,自然也不会和写哥这个双胞胎哥哥有什么感情,他是被威廉殴打胁迫我还能理解,可是林阿姨呢?我又想不通了,如果真是威廉害了写哥,一个曾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人,林阿姨难道真就被蒙蔽的这么彻底,还肯为威廉做事吗?
这些问题,我问林阿姨是肯定不会有结果了,我了解她的性格,没有证据的事情,打死都不会认。
自从上次吵翻之后我也去看过她几次,被默读放在康复中心,见到我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给我装傻,我无奈,无论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情还是外界的眼光都只能把她接出去,郑琳佯去世后,原来的那个院子也空下,我便把她迁进去,正好里头医疗设备和私人医生充足的很,除此之外,纪槟留下的亲信也随时准备着,她去了,恢复的也快,我的人看的也紧。
那么这些事我也只能找默读问个清楚,他既然跟了威廉那么久,就算没有参与,多少也该探听过一点,不过近些日子他照顾刚刚结束手术的默念,应该是问不着了,但等几天也不妨事,我先找人不迟,想清这些后,我立即叫邵勤帮我联系从前老傅在玛笪的朋友,无论出资多少,把玛笪翻个面也把人给我找出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为了外面这些嘈杂的事情和我的身体,我和高辛辞双双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同时听闻休学这种事居然还有一起的,去学校报到的时候,跟向阳一前一后过去,彼此无奈笑笑,相对无言。
此后我也不能再住在酒店,我哥抓到了我的行踪,自然不会再纵容我一直和高辛辞同居,带着我俩回了临江,一路上给高辛辞的白眼都没停过,而我和高辛辞也只能偷偷发消息表示这场景好熟悉……
没办法,在我回家的那一年,我哥表面上看着很嫌弃,实际上把我家黄狗都染成了黑毛。
又过了一段时间,康蕊的事情在稍稍露了苗头之后又石沉大海没了着落,我惴惴不安,若她真的只是藏起来了还好,我只怕,在我发现她露面的同时,想要除掉她的人也见到了,先一步下手,玛笪虽不大,可想找个尸体还是不容易的,尤其是开了船扔进海里,那我可真是尸体也别想见着了,要晓得威廉在玛笪待了那么多年,我就是真的拼尽全力,对上他也没什么胜算可言。
另外,我也担心这会不会是威廉的计谋,知道我的弱点,所以用康蕊引开我的注意。
好在外头找人这事是让纪槟带着老傅部分部下盯着、在外头雇人做的,顶多是带了几个律师过去与玛笪政府交涉找人的事,费不了多少告状的力。
眼看着真相越来越远,当务之急,我也只能赶紧向默读问个清楚,说不准还能有头绪,只是没想到、默念的情况稍稍稳定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找默读,默读却先一步来找我了,原因是为了杀害柴晋的凶手有了进展。
柴晋就是原本要为默念捐献心脏的人,默读说找到了凶手,且他还避开了公家,是私下里叫我们过去的,在外面守着的也是我家自己出的人,我便隐隐有些担忧,凶手专冲着心脏去,足以说明这绝不是普通的杀人案,就是针对我们来的,若是对外人,默读大可不必如此,这样做,只怕凶手又是出在家里的了。
那可就不好办了,先前已经报过警,故意杀人属于刑事公诉,即使这个人本来就要死了,家属哭哭啼啼的,拿了钱也说愿意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置,只要最后将凶手绳之以法就好,明面上是这样,私底下的意思也是可以私了的,毕竟他们不会认为我们家会是凶手,就算是悬案,那也认了,但是公家那边是必须有一个结果了,自家出的,绝对要有影响。
眼下我也只能立刻前往默读约定的地方,不管是谁,我得先公家一步知道,也好早做打算,好在老傅先前是认识些人的,此事好好谋划一番,就算真是我自家人,我家自当叫人赔命,但案子不能向外公开便罢了。
默读把地方约在离案发现场很近的一家废弃工厂,我带着封适之和梁森,辛辞带着左峤和朱文青,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李世荣正打头将外面守的严实,我远远望见便在手机上问他,但很可惜,默读的嘴实在太严,任凭李世荣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没问出凶手有关的任何信息。
但听李世荣说,默读直接把人抓来了,他是见过那人长相的,看着不像个能杀人的,更像是小白脸,不过人也不可貌相。
进了工厂,刚开门便浮起一层尘,呛得人嗓子疼,正午明晃晃的阳光斜着照进阴暗的工厂,扑面而来的寒气还是没有减弱多少,高辛辞上前轻轻抱着
我扇了扇面前的尘,我偏头瞧一眼,重生后再次见到默读,即使他没有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依旧还是别扭的,但没有由头,他还忍着不发作。
高辛辞很少自卑,我现在回味从前,才发觉他也是有过的,就是上一世我为了默读要跟他解除婚约的时候,而我一心扑在默读身上,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
他心里不好受,我便也不好跟默读说那么多话,瞥了眼工厂内的布局就直入主题、面对在尽力擦干净的凳子上坐着的默读:“到底出了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叫我们过来。”
默读听见我的话才回神一般,微微仰了仰头看我,叹了口气,又低下去,他的脸一半在阳光下,可空洞的眼眶仍在工厂的晦暗,终究没说话,摆摆手,李世荣便到后边去,带着两个人生拖出一个人。
那人头上蒙着布套,看不清模样,但大概是被揍了的,吱哇乱叫是一方面,渐渐的空气里还散出一种难闻的味道,一看,从他的衣服里透出来到地下拖出一条长长的水道,我嫌恶的掩了掩鼻息。
我素来知道默读是个见不得血腥的人,这次私下里将人揍成这样,可真是踩到他底线了,轻轻叹了口气,我示意李世荣把那人头套摘下来。
“等等。”
沉寂许久的默读却忽然制止,缓缓起身,仅剩的眼睛里盈盈带着泪向我走来,我瞧着他,他不再是楚楚可怜的模样了,倒有一种失望至极后认命的感觉,眼泪垂直掉下来,甚至没有在脸颊上留下痕迹。
他伸手,似乎想碰一碰我,我晓得他是重生前的心思,我并不愿意他对我那种感情时跟高辛辞撞上,高辛辞上前掐住他手腕之前,我便避嫌退一步,而默读脸上的神色也如泡影般破碎,捏了捏拳头照原位回去了,缓了会儿才重新转身,拿了桌上的文件转给李世荣交给我。
“时时,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做好准备,就去揭了吧,但我也提前说明,我不会宽恕。”默读冷着脸一字一句道。
而我也确信了我心里那个猜想,默读很少这么跟我说话,想必是自家的贼了,只怕还是身边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眼下这局势,我还就不信了,还有什么能击垮我的,我拿着那份文件只翻了两页,瞧见公家找见现场什么扣子和死者指甲里的碎肉之类的,示意身后,朱文青早就憋得难受,皱着眉头单手暴戾的去拽了那人的头套。
看清面容后,我才发觉话说早了,我竟忘了我说过的话,默读从不夸张的。
朱文青掀的布套,掀出一个自己的表哥,那下面赫然是朱文修的脸,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偏头望向高辛辞,显然他也是一副惊愕的模样。
且不说朱文修是高家人,又是朱文青表哥、辛辞的近臣,高家自己找到心脏源,何必再冒险毁去?而且就算真要杀,朱文修也不是个有能耐做这事儿的人啊?
就像李世荣所说,这就是一小白脸,虽说是表亲,但朱文修和朱文青可差太远了,文不成武不就,都是看在朱文青的面子上,辛辞才勉强收了这个废物,实际连朱文青自己都看不起这个表哥,平时也只丢给他一些费体力的小活,最主要的是,这么胆小的人,就算是辛辞指使他,他也不敢去杀人啊!
辛辞脸上当时就有些挂不住了,上前牵着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后,冷眼瞧着默读道:“你别演戏上瘾了,找不到凶手,就随意抓个我身边的人来问罪,林默读,我可从没想过主动得罪你,你何必一直抓着我不放!”
“不不不!辛辞,人就是我杀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朱文修扑上来抱着辛辞的腿,血和着眼泪和鼻涕差一点就要沾上来。
“你疯了吧!”朱文青怔愣着吼了句,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是冲上去一脚把表哥踹倒在地:“没出息就算了还跑去杀人,你脑子让驴踢了!人家跟你何怨何仇!”
“何怨何仇,报了也就罢了,故意杀人是死刑,他自己已经认了,时时,我要跟你说的就这些,你要是没意见,我就把他送公家了。”默读捏着拳头故作闲逸道。
话刚出口又被辛辞怼回去:“你说认就认啊!谁知道是不是你屈打成招!”
“高辛辞,你少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以为我一天闲着吗?各处针对你。”默读直勾勾的盯着辛辞一字一顿道:“再且说了,我就算真想动你,一个朱文修算什么?无才无能的蠢货,我朝他下手,都是脏了我的眼睛。”
“你……”
“时时我不管他怎样,我只问一句,你信不信我?”
俩人正争吵的点儿上,我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话题竟又转向我,我抬眼瞧着默读那副坚定的样子,我晓得他是非要跟高辛辞争个高低了。
高辛辞连忙将我护在身后:“你少拿时时说事,口口声声说着不愿让时时为难,你哪件事没把时时扯进来,你当时时是判官吗?说你你又不高兴!一天天哭哭哭、哪天让你哭死了哭!”
“你还不是把时时控制在自己身边,好意思说我?是,你是没冲着时时哭,你却让时时哭个不停!既然没有能力那就别轻易招惹,生拉硬拽着非要时时在你身边,你就高尚了!”默读毫不示弱回道。
“好了!”我气急了高声说了句:“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这种时候还争口舌之快,难道不是该趁早审案子么!”我说罢深深压住
脾气才站直,见辛辞和默读终于偃旗息鼓,我才将目光又转到手里的文件,指了指问:“这是案子的证据吗?谁查到的?”
默读狠狠剜了高辛辞一眼,缓了缓才不情不愿的开口解释:“不是我自己查的,这是白叔叔截了公家那边给我的,让我带给你早做准备,我最近一直陪着默念,又没有自己的势力,我上哪儿那么多时间去伪造证据诬陷高辛辞?何况这是公家给的结果……”
“时时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哪那么多废话!”高辛辞没好气的怼了句。
我被吵的脑袋嗡嗡的疼,偏头两个都瞪了一眼才安静,此刻我才低下头去认认真真看了那文件。
公家那边其实是找到了两个证据的,但也只是所谓的“证据”,并不能立刻定罪,而且两个都是公家难以琢磨的,所以也并没有急着抓人审问。
一个是高家出身天生软弱的朱文修,经过验尸,柴晋指甲里的皮肤正是朱文修的,但朱文修先前就一直替高家两头跑去看望柴晋,若是误伤也很有可能,查以前的来往记录,柴晋遇害之前也是刚见过朱文修的。
而另一个,竟是默读。
我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不是眼花,可默读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柴晋死的那几天,默读的眼睛被刺,我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他人还在津海,怎么可能闪现杀掉远在千里外的临江的人?何况默读根本就不知道有关柴晋的任何信息!
而指认默读也是见过柴晋的证据,则是落在案发地点的一颗沾了汗渍的纽扣。
这不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