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连环计(上)
接上回,我和梁森正说起过敏事件的前后,外院忽然传来凄厉的叫喊。
我的房间是隔音的,所以在密封的情况下,我房间里所有的监控录音就会格外清晰,原本我不太在意这些,想来老傅也是好心,我生病的那段时间精神并不是很正常,只有随时盯着我的动向才能防止我突然心绪不佳导致自杀,但现在,留下这些录音设备就未必是好事了。
突然拆了肯定会引人怀疑,我也只能保证每次在谈话的时候使设备录不清我说的东西,这才打开了窗户,谁知就正好撞上这一声叫喊。
梁森起身本能的护在我身前,到窗边看了许久确定没有危险才叫我过去,指了指楼下乱糟糟奔跑的人群。
“好像是往南楼方向去的,刚那一嗓子也确实像是三夫人,她又作什么妖?”梁森眯了眯眼鄙夷道。
虽然我心里很认同梁森这个想法,但叫声这么凄惨,万一是真的出事儿了呢?
我拉了拉梁森的衣袖:“算了,以前的事情早都说好是过去式了,都是一家子咱没法跟她计较,听说她这两天病了精神恍惚,万一是真难受呢。”
“也是,哪怕算是给三爷面子呢。”梁森极无奈的耸了耸肩,想了一阵儿又说:“既然病了,你就别去了,本来身体也不好,省的被她传染了,我去吧,我记得咱们小库房里、高家之前送过来一些灵芝之类的补药,我叫人送过去吧。”
可话刚说好了,忽然我房间门便被人“砰”的一声一脚踹开,回过头一看,是梁河气冲冲又带着点儿委屈的来了,关上门就开始大吵大闹:“姐!你还管她呢,我看啊你就是太心软了,一直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不跟她计较,实际上呢?她恨不得傅家只剩她三房了!”
河河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的一堆纸张哗啦啦的全甩在桌上。
“什么情况?”梁森带着疑惑拿起几张瞥了眼,很快就变得跟河河同款表情。
我也随便瞥了几眼,不由得发出一声心累的长叹。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周夏一直把她流产的事情怪在我头上,加上小叔也一直留在长房也对我很好,她难免心有不甘,虽然我始终不明白,我一个亲侄女儿到底能跟她争什么,可她就是无止境的吃醋。
现在倒好,我不去主动招惹她,她倒开始到处倒苦水毁起我的名声来了,要么说我跟林家的不清不楚,要么就提起当初我和云谨的事情,可原本我们也没见几面,再有就是诬陷我害她滑胎。
我将桌上的几页纸随手翻了翻又放下,想来如果连家里的事情我都处理不完全,那外面就更棘手了,内忧外患一起上,那我不得被打成筛子?
“姐姐,这都是我最近这几天从各个娱乐号拦下来的,来源九成都是周家的,我是真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说到底,她不也是傅家的人?如果傅家的名声败了她自己又能好过到哪儿去,她脖子上顶的是个黄豆吗?”河河小小年纪就硬生生给自己挤出了抬头纹。
见他这可爱模样我反倒是笑出来了,轻轻叹了口气又坐下:“周夏可不傻,你以为这些东西坏了我的名声就是最大的作用了,可实际上我的名声又能决定什么?我毕竟不是傅家养大的女儿,回来也不过几年时光而已,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流出去,最先被指责教养的是林家,再之后,这些东西就会被送给高家、破坏我的姻亲,高家就有理由对我下手、好保全高家的清名,即使高辛辞不会这么做甚至不会相信,但高家其他人呢?高二爷和高三爷可从来不希望高辛辞娶了我,好助长高家长房的气焰的。周夏这是想了个一箭三雕的法子,既可以杀了我,也能维护傅家的名声,还可以除掉现在她眼中傅家最大的拖油瓶林家。”
“时时,周夏看来是不打算跟我们和解了,我知道你心疼小叔,也觉得三房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年纪还小、不能没有母亲,但你有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枕边人,三爷迟早也被拖进去,几个孩子被这样的母亲言传身教将来也不会好过的。”梁森隐忍着恼怒道。
我自然也能看得清道理,只是除掉周夏不是个简单的办法,一旦被小叔知道,那我也没有好下场,只得先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吧,面子功夫要做足了,还是把补药送过去,这也到饭点儿了,先吃饭。”
梁森和河河也只能应下。
我换了衣服下楼,只见偌大的中院大半的人都不见了,只怕都被周夏支走了,最近总是这样,我渐渐的也都习惯了,懒得跟她计较。
也怪我一直病着,虽然药没断过,但每到了换季的时候都这样,实在没什么力气没什么心思去计较,我咳嗽两声都觉得快要了我的小命了,出房间还得裹着毯子。
迷迷糊糊的从客厅的柜子里自己拿了饭前的药,但倒水的时候却发现饮水机里空荡荡的,恰好瞧见书房门口有个眼生的阿姨在等待,我便唤了一声。
“阿姨,没水了,帮我换一桶吧。”
可还不等我像往常一样到座位上等着,身后就传来冷漠的回应:“大小姐,我是南楼的人,不负责中院的事情,您找别人吧。”
我回过头去还带了点祈求,实在是突然难受的慌,想着至少先吃了止痛药
再说,否则换个水的事情我自己也有手有脚。
“阿姨,中院的人都去了南楼那边帮忙了,您要是觉得水桶太重先送来一杯也行,不费您什么时间,我要吃药。”
“可是三夫人要我在这里等着三爷出来再请过去,我实在是走不开,再说了只是一杯水而已,出门就是西院,我看大小姐现在不也好好的走着嘛,自己去吧,三夫人是真的病的不行了,我得等着三爷啊。”莫名的,我感觉那位面生的阿姨对我有种嘲讽的意思。
但我也没力气跟她争了,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就在这没人的时候忽然腹痛不止,我便想趴会沙发上坐会儿,又是这差点儿迈出一步的时候,身后忽然又有一道力打横把我抱了起来。
“诶……”
“我看药箱里昨晚上的药还摆在那里没动,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轻柔的声音从耳畔拂过,我一手搭在默读肩膀上,凑得太近,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他担忧的神情。
这几天默读都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回学校讲课,而是作为我的家教一直留在了家里,他不用参与家里核心产业的计划,也不用去南楼琢磨人情世故,这时候还能有闲心突然出现照顾我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觉得我身体好多了,所以就忘了吃。”我带着点儿心虚的回答,实际上根本就是不想,中药实在太苦了。
好在默读没再跟我计较,把我放到沙发上之后就端来一杯温水,眼看着我把所有的药吃了,最后把止疼片含在嘴里,转头才去看方才顶我的阿姨,明显的是生气的模样,但又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大发雷霆,只是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轻蔑的笑了笑。
“如果先前管家没有凭空捏造事实的话,我记得他同我说过,南楼的所有护工、安保、厨师等等,自打来了榭雨书和之后便一直是长房管家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付的工资,所以,哪怕各位先前是三房出来的人,钱是长房给的,再忠心,也不至于给我们长房的小姐甩脸吧?”
“啊?啊?什么甩脸?大小姐怎么了?”正说到这儿,门口又传来惊讶的声音。
我回头,正见到是管家扛着一桶水进来,显然人手不够,老头子为了保证自家院子正常运转都自行上手了,他将水桶放下,抹了把汗。
见是管家来了,那位阿姨才稍稍带了点紧张,微微躬了躬身:“不是甩脸色,实在是我们夫人身体不适,想要见自己丈夫而已,我是打从十年前夫人刚嫁进来的时候就跟着的,总不能夫人这点儿愿望都实现不了,我也是瞧着大小姐的脸色没有那么差,这才请小姐找别人做活计的,毕竟家规上也写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先顾着自己的主家不是么。”
“家规上写的是,掌事要随时顾着自己的主家,你是掌事吗?”默读悠悠的向后靠了靠,不一会儿又忽的坐直了:“那也不对啊,三夫人不姓傅,按说,身边是不能有掌事的呀,难道三房已经任性到可以随意破坏家规了,还是单纯就是您偷闲惫懒、自视清高、瞧不上我们家小姐呢?”
“林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阿姨彻底急了,瞬间冒了一脑袋的汗。
默读的问题实在太刁钻,一般人还真不能这么迅速的反应过来,要是这个阿姨说就是小叔宠坏了小婶,随意破坏规矩,那等消息一传回老宅,家族耆老就会先找小叔问责,哪怕小叔否认这事,这位阿姨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她要是说瞧不上我,消息甚至都不用大费周章的传递,被老傅知道她也是生不如死。
我叹了口气,拉了拉默读的衣袖。
“时时,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不至于’?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最近去查了三夫人的病例,发现大部分都是伪造的,打从流产之后她就一直在装病、扮可怜博同情,刚我也去了南楼看过了,哪需要咱们中院的人全都过去,大部分人都在院子里闲着呢,还不让走,如今就连她身边一个阿姨都敢欺负你,你要是心软、就这么放任下去,以后真遇到紧急情况没人管你,出事了怎么办?”默读凑在我耳边严肃道,抬头又看向管家:“刘叔,您说该怎么办?”
管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直勾勾的看向我,试图从我脸上揪出点儿正理来。
我?我还能怎么办?默读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要是不赶人,他以后在家里还怎么立足,再且说了,他也是为我好。
我摆摆手叫过管家,书房门口那位阿姨也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我咳了咳:“既然是南楼的人,跑来我们中院做什么?用不动的可不就是外人,我们傅家不是吃饱了撑的,不养外人,刘叔,麻烦您帮我把这位外客收拾了东西送出去吧,以后要有什么事也请预约。”
“大小姐,我是南楼的人,就算去留也不能是您来决定吧?”阿姨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的,方才再大的脾气此刻也软了,但说话的内容显然还是不服。
我没理她,只是侧着身瞧了眼管家:“刘叔,名册和资料都在您手上吧?哦不对,这位阿姨刚才说自己是从十年前就跟了小婶的,那也可能是老宅里出来的,那还麻烦您将人送出去之后再联系一下柯柯,叫她把老宅里这位的名字也去了。哦,在这之前先去一趟南楼,把人都叫回来,咱家南楼没多大,打扫卫生不需
要那么多人。”
“是。”刘叔一听这话警了醒,赶忙把水桶放下就去拉人,毕竟我说的也很清楚了,榭雨书和无论是中院还是南楼都是我家,而老宅也在几个月前被我的掌事管控。
我没再多管,抽了张纸巾擦了汗靠倒了,听着耳畔阿姨终于后悔的声音,还有书房的大门咔嚓一声打开,从中传出哒哒的脚步声,小叔平淡的扫了一眼就出门去了,老傅和二叔则拉我去吃饭。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简单的过去了,至少是我在第二天午饭前重新见到那位阿姨之前都这么认为。
第二天中院的人都在岗位上了,我同样还是坐在沙发上,一直照顾我的刘阿姨给我递了水和药过来,可我还没来得及闭着眼睛一股脑儿的灌进去她就出现在眼前,我手里的药都差点儿被我扔出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拧着眉头问了句。
被留下来的阿姨果然是得意洋洋的,嘴角扬着压不住的笑意,她浅浅躬了躬身:“大小姐,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呢,小姐手里那杯水还是我刚倒的呢,给小姐赔罪了,以后在家里一定谨小慎微的,也是夫人舍不得我才把我留下,您别生气,为着这点儿小事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正说着,小叔还是突然从书房出来,只是和昨天有点儿不一样了,只有他一个人出来,并且面色平淡的走到我身边,非要看着我把药吃了。
小叔并没有搭理身后那位阿姨,只是同平常一般摸了摸我的头:“我听默读说你前天晚上又不吃药是不是?你呀,臭丫头,到底要病多少次才能长教训?自己不觉得难受啊?”
“我知道了,我就前天忘了一次。”我有些别扭,不肯抬头看着小叔。
我能感受的到,他不是单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果然下一句小叔就瞥了眼身后,长长的舒了口气:“乖乖,你既然病着,就不要老出门来吹风了,尤其是管这些没意义的闲事,而且小叔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啊,有错的教训一下就得了,直接赶出去就没必要了,还有你说的那些话,南楼的人来中院做什么?那小叔以后也别来了好不好?”
“小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小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记得吃药。”
我刚想起身又被小叔摁回去,再不听什么解释,转头就走了。
我眼睁睁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却无可奈何。
今天的客厅可同昨日不一样,满满的都是打理的阿姨们,一双双眼睛齐齐的投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小叔那么细心的一个人不会想不到,我被人欺辱,欺辱我的阿姨还能毫发无损的留在家里,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成是心狠,我的话以后还能有人听吗?
小叔昨天不是没有看到这件事情,他并没有打算管制,看来只能是周夏的枕边风吹的了,在家里她都不想给我好脸色了,看来我也没必要再心软。
我倒要让她看看什么是真的狠心。
不就是想坏我名声么,我帮她一把。
我又抽了张纸捂在嘴边装作咳嗽,实际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把压在舌下的药片都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