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41回
齐韵书斋坐落在御街边,这一条街路边上几乎都是字画铺和书斋。
“主子,
您要买什么书,
不妨和属下说,属下去帮您买。”子舒跳下马车,朝着马车上的赵昱说话。
“不必。”
修长冷白的手挑开帘子,
赵昱探出隽秀的脸,先左右望了望。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周围并没有什么行人。
眼前的齐韵书斋里,已经点上了灯,他大略看了一眼,里面也没有什么人影。
子舒不知道自家主子在看什么,也好奇地跟着左右望了望。
赵昱下了马车,淡声吩咐道:“你在这儿等我。”
“是。”子舒点头答应了,目送着他进了齐韵书斋。
“客官,您来了。”
掌柜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眼睛小小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瞧见有客人来便笑容可掬的打招呼。
赵昱微微颔首,左右瞧了瞧,一时没有开口。
书斋里,就是一排一排的大书架,各种书册琳琅满目,类目齐全。
那掌柜的特意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上前笑问:“客官要哪一类的书籍,可以同小的道来,小的领您过去选。”
他认得这位客官,倒不是他记忆好。他一年到头不知道接待多少客人,根本记不得几个。
能记得赵昱主要是他样貌出色,气势迫人。无论是谁,和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只要打过交道,就很难忘记的。
“看看。”赵昱耳尖微微红了,实在难以启齿,硬着头皮往书架处出去了。
“小的记得您之前买过兵法书,还有策论书,都在这边,您要不要来瞧瞧?”掌柜的殷勤地领路。
赵昱原本存着随意拿几本书,等结账时店家问他,他再要几本那种书的心思。
不料这店家竟然记得他。
既是认得,那怎么也不能在这边买了。
他转身便要往外走。
“客官,客官,您还没看呢,这怎么就要走了?”掌柜的连忙追上前,口中又习惯性地推荐道:“对了,本店有新来的孤本子,很精彩的,客官要不要来两本看看?”
他说出口又想起来,这位客官好像对那些画册从来没有兴致。他这是职业使然,每来一个客人都会问一遍。
赵昱步伐顿了顿,半回头看了一眼,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该走,但身子还是迟疑了。
“我取给您看看,要是合适您就买,不合适就算了。”店家见状连忙进了柜台里,俯身翻箱倒柜起来。
赵昱停住了步伐,有些尴尬,看着外面顿了顿道:“我有个朋友,叫我给他带的……”
他耳朵渐渐红了,眼尾也染上了薄薄的红。想他堂堂正正一个人,读圣贤书,尊君子德,竟然特意跑书斋来买这种书册,实在羞耻至极。
“是,是。”那店家的从柜台里捧出七八本书册,放在了柜台上,笑着附和道:“许多人都不好意思自己来买,都是托人,客官真是好人呐。您挑一挑,要哪几本,小的给您包起来。”
他乐呵呵的说着()?(),
心里头却是不信的。
他开着书斋一辈子了?()?[(.)]??。?。??()?(),
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这儿郎脸皮薄()?(),
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想买的()?(),
可脸红已经出卖了他。
不过,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又不是出家人,即使这郎君生得宛如谪仙,可作为男人又哪能没点需求呢?
赵昱被他夸得更是无地自容,强撑着若无其事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也没太大的区别,左不过就是那些内容。”店家笑呵呵地道:“只是有粗本和精本的区别。
粗本就是画质粗糙,大致能看出个意思,没那么清晰。
精本嘛,顾名思义,是画师精心画出来的,处处精致看着清晰顺眼。精本价钱更高一些。”
“精本,随意拿几册。”赵昱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语速有些快。
他只想拿了册子快些离开。
店家眉开眼笑,连声答应,也知道郎君羞赧了急着走,手脚麻利的包起几册书,递给赵昱。
赵昱接过书册,转身便走。
“客官,找您钱……”店家叫他。
赵昱不理会,头也没回径直上了马车,朝子舒吩咐:“回家。”
子舒应了一声,催着马车动身了。
那店家看着马车远去了,笑着亲了手里的银锭子一下,乐道:“要是能每天多来些这样脸皮薄的儿郎就好咯。”
*
武安侯府门口,黄素芬正静静立着,看着门外的大道。
今日,薛家带了官媒婆登门,来提赵月茜的亲事了。
韩氏说要叫赵昱回来,即刻去赵月茜院子里商议此事,黄素芬当即便自告奋勇,来门口迎赵昱了。
与其在那里看韩氏和赵月茜
母女情深,还要连带着被当婢女使唤,黄素芬更情愿来这里等赵昱。
她幻想自己是个一心一意的小妻子,在等着出门的丈夫归来。
在赵昱进门时,她还真如同妻子一般迎上去,抬手去攀赵昱的手臂。
赵昱手中捧着那几册书,见她伸手过来,下意识躲开了。他连夫妇在外面拉拉扯扯都觉得不妥当,何况向他伸手的是他大嫂?
黄素芬捉了个空,心里遗憾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昱并不真是她的夫君,她入戏太深了,心里不由一阵失落。
“大嫂,有事?”
赵昱语气淡漠地询问。
“有,有。”黄素芬为了缓解尴尬,连忙笑道:“薛家今日要等你回来商议。
这不,我就在这等你回来了,一起去小妹院子吧?”
她笑着邀赵昱。
赵昱紧了紧怀里的书,淡淡道:“大嫂先过去吧,我回一趟清尘院。”
他说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
头顶的灯笼光正照到他唇瓣上,两点齿痕印记明显。
黄素芬看得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等她再打算细看时,赵昱已然捧着书,阔步去了。
黄素芬心里泛着嘀咕,转
身往赵月茜院子去了。她怕是眼花了,赵昱那样冷冰冰的人,谁能咬着他的唇?
李蘅?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立刻抓心挠肝的,李蘅都已经走了,离开武安侯府了,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她心事重重地进了赵月茜的院子,盘算着等会仔细看看赵昱唇瓣上到底是不是牙印。
赵昱回了清尘院,将那几册书安置在妥帖的地方,这才带着子舒去了赵月茜的院子。
“娘。()?()”
赵昱进了屋子,招呼了一声。
赵月茜趴在床上,听见赵昱来了,侧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对这个兄长是又恨又怕。
韩氏坐在床沿处,捡到赵昱面上有了笑意。
“承晢回来了。()?()”
黄素芬则站在韩氏身侧,见赵昱进来,第一时间望向了他的唇。
屋子里,烛台的蜡烛全都点燃了,光照充足,赵昱唇瓣上那两颗小小的牙印微微肿起,清晰明了,一看就知道是人咬的。
她心中既震惊又嫉恨,赵昱又和李蘅厮混在一起了?这得有多激烈,将唇咬成这样。
她看着赵昱的窄腰,暗暗咽了咽口水,可惜今生她没有这个福气,真真是便宜李蘅了。
“薛家今天来人了,来提亲的。()?()”
韩氏一脸慈和地看着赵昱:“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说要和你商量。他们说,隔日再19_?_?19()?()”
赵昱今日情绪好像不错,没有对她不耐烦。
“让薛家照着规矩办就是了。”赵昱扫了赵月茜一眼:“小妹执意如此,将来若是过得不顺心,也不要怨恨旁人。”
赵月茜做出这样的事,他对赵月茜的婚事不抱多大的期待了。薛家能依着习俗,三媒六聘将赵月茜热热闹闹的迎回去,便已算是圆满了。
他看不上薛天行,奈何赵月茜认定了人家,两人在外面过了一夜,这门亲事他不点头也得点头。
“我知道。”赵月茜小声回了一句,语气里还带着怨气。
韩氏忽然有些奇怪地点着自己的嘴唇问:“承晢,你嘴上怎么了?受伤了?”
“不小心碰的。”赵昱耳根微微红了,看向赵月茜,从袖带中取出一只瓷瓶,递给韩氏:“御制祛痕药,等伤口愈合了给小妹用。”
韩氏欣喜地接过,朝赵月茜道:“看看,你二哥还是疼你的,特意为你找来了这御制的药膏,你身上不会留疤了。还不快谢谢你二哥?”
她也知道,赵昱对赵月茜用家法,都是为了赵月茜好。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之间产生隔阂,这两日一直在劝赵月茜。
赵月茜闻言哼了一声,不言不语。
她身上的伤都是二哥打的,差点要了她半条命,打完了拿一盒膏药来,就想让她原谅他?
不可能!
赵昱同韩氏说话的功夫,黄素芬悄悄出了门。
她沿着廊下,往前走了一段,才有回过头来,招呼了守在门口的子舒一声。
“子舒。”
子舒回头看她
,廊下灯笼光莹莹,照得远处的人面目模模糊糊,看不清神情。
“大夫人,您有事?()?()”
子舒客气的问了一句。
“我问你,二弟今日又和李蘅纠缠什么?()?()”
她径直问了一句。
她想知道,赵昱的唇到底是不是李蘅咬的,但她要是直接问,子舒肯定不会和她说。
这样直接确定赵昱和李蘅在一起了,如果在一起了,那肯定就是李蘅咬得无疑。
她走近了,盯着子舒的脸,想从子舒的神情上看出些什么来。
子舒闻言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朝她欠了欠身子:“大夫人恕罪,属下不能妄
自议论主子。18()_[(.)]18?18*?*?18()?()”
他不知黄素芬问这话到底是何意,但他肯定不会非议赵昱半句的,而且也不会透露在外面的赵昱的任何消息。
黄素芬没想到,他说话竟然如此的滴水不漏,半分也没打听出赵昱唇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只好扭着腰肢又回屋子里去了。
里间,韩氏正和赵昱说着话。
“承晢,你小妹成亲,照理说是要嫂子陪送的。你大哥不在了,你大嫂不能陪着出门,不吉利。
你这,是不是要抽空相个姑娘,先暂时定下来,也好有个人送你小妹出嫁?()?()”
韩氏温和的语气里带着祈求,看着赵昱。
李蘅她是不满意的。兴国公府出手太狠了,林婳她也不敢要了。眼下,只能重新物色儿媳妇的人选了。
“还相什么?”赵月茜忍不住道:“林婳不是挺好的吗?娘,您不是看好林婳给我做二嫂吗?怎么,您现在又不喜欢林婳了?”
她扭头看韩氏,心里奇怪极了。
之前,娘明明和她一条心,致力于要让李蘅滚出武安侯府,给林婳腾位置。
娘这会儿怎么变卦了呢?
“你小孩家懂什么?”韩氏转了转眼珠子,看向赵昱:“婚姻的事,当然是要两情相悦了。你二哥对林婳没有眼缘,那就算了。上京好女儿家多的是,再看看别家的好了。”
兴国公府那么狠辣,她可不敢在和姚氏夫妇做亲家。但她又不敢让赵昱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能尽量找着借口。
赵昱将她的姿态都看在眼中,漠然道:“娘不必操心这些事了,我与李蘅并未和离,她只是回梁国公府去小住一阵子罢了,到时候会回来送小妹出门的。”
黄素芬进来,恰好听见这话,不由道:“二弟,李蘅将咱们家的东西都分走了,你怎么还……”
“我心里有数,我们夫妇之间的事就不必大嫂操心了。”赵昱禁止打断她的话,朝韩氏欠了欠身子:“小妹的婚事按部就班便可,没有旁的事,儿子先告退了。”
他既定的事情,不会更改,也不想同她们多费口舌。
他说着便要出去。
“承晢,你等一下。”韩氏叫住他:“当初,李蘅让人送回来的银票呢?先拿来用一用吧?我想再给你小妹添几样嫁妆。”
其实,添嫁妆的事情是假的,她听说赵昱将银子都拿去给了李蘅,心里不痛快。
但她又不敢直接开口让赵昱去将银子要回?$?$??()?(),
便找了这么个借口。
这事在她心里憋了有一阵子了。
“小妹的嫁妆()?(),
娘不是早在大妹出嫁时()?(),
就准备好了?”赵昱抬眸望着她()?(),
面无表情:“两姊妹嫁妆是一般的,同样是女儿,娘一碗水总得端平才好。”
他说完,不再多留,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了。
“承晢……”韩氏起身叫他。
赵昱哪里肯理?头也不回。
韩氏往前追了两步,捂着心口连连叹气:“这孩子,现在怎么这样……”
明明从前对她孝顺有加的,如今竟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娘。”黄素芬上前扶着她道:“二弟因为李蘅离开的事,这是从心底里对咱们有怨恨了。您听他方才说的那话,分明是还想李蘅回来。”
她打量着韩氏的脸色,语气里带着点点忧虑。
赵昱想让李蘅回来,凭她是拦不住的,还得要韩氏出马。所以,她竭尽全力挑唆李蘅。
谁让李蘅当初不肯接受她的两个孩子,害的她到如今还困在这守寡。
她就嫉恨李蘅,有她在李蘅别想回来。
“她休想。”
说起李蘅,韩氏脸色阴沉下来,冷哼了一声。
黄素芬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韩氏。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韩氏挣脱她的手,退回床边坐了下去,语气不算太好。
黄素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膝下两个孩子,还一门心思的盘算着改嫁,别以为讨好她,她就能忘了这回事。
黄素芬往前跟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娘,您可曾看到二弟唇上的伤痕?”
“怎么了?”韩氏不解地看她:“承晢说是不小心碰的。”
她方才问过赵昱了,并未多想。
“可不是,好好的怎么可能碰出那样的伤痕?”黄素芬看了一眼赵月茜:“小妹也要成亲了,我就不背着她了。我问过子舒了,二弟今日和李蘅在一起了……”
她没有直白的说出赵昱唇上的伤是李蘅咬的,但这样的暗指已经足够了。
韩氏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又有几分羞耻,觉得抬不起头,咬牙切齿地低骂道:“好不要脸的小蹄子!”
就算没有和离,谁家妻子把丈夫嘴唇咬破,这叫她儿子怎么出门见人?李蘅这个狐狸精,勾人真是有一套!
黄素芬见她怒了,心下很是满意,左右她
不能改嫁,李蘅也别想回来。
*
赵昱走出赵月茜的院子,顿住步伐吩咐道:“子舒,派人查一下,娘和兴国公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韩氏是他的娘,他自然了解。
她没有太多的见识,却又很喜欢管事,而且很固执。不可能因为他对林婳不喜,就放弃撮合他和林婳。
如果要放弃,她应当早就放弃了才对,不会等到如今。
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是很严重的事,娘才会如此。
他想起去祭祀那日
()?(),
韩氏的神情()?(),
似乎那日韩氏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是。”子舒应下了。
赵昱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上不见圆月()?(),
只有繁星静静闪烁着。
秋夜有些寂寥,他缓步往回走,想到清尘院里冷冷清清,便有些不愿回去。
但也没有别的去处,只能一路走了回去。
清尘院门口的两盏灯笼点亮了,这应当是子舒吩咐人做的。
这样的情景,和当初李蘅再家时,看着好像是一样的。
但想到屋子里空无一人,他看着暖色的灯笼光也多出了几分凄苦。总归不比从前李蘅在的时候,走到这处看到门口的灯笼便觉得安心惬意。
想起今日买回来的书册,他加紧步伐进了屋子。
沐浴之后,他将子舒打发了,才从稳妥之处将那几册书抱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他在桌边坐下,随意取过一册来,放到面前,这一册叫《胜春密卷》,光看名字,便觉出几分暧昧。
他翻开了扉页,上头提着一首小诗,他仔细瞧了一遍,淫词艳曲,不过还算含蓄。
他又翻开一页,看了一眼,一把又将书册合了回去,一张矜贵淡漠的脸涨得通红,像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这这这……太傅从小教导他非礼勿视,慎行慎独。
如今他竟趁着无人,悄悄翻看这等银秽之物,实乃不是君子之风。
他摁着书册封面,抬眸看着前方出神,思量着到底该不该看下去。
虽然,这册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看这个,并不是为了做坏事。
他和李蘅成亲了,是夫妻,行周公之礼那是理所应当,所谓“闺房之乐”不就是这些吗?
想到这里,他心中没有那么多的负担了,态度变得理所当然,再次翻开了那册书,再也没有犹豫,一页一页的翻看下去,简直求知若渴。
他看书本就极快。何况,这几册书上都是些图画,即使有文字,也是提在边角处的几首有韵味的小诗罢了。
他一会儿便看完了所有的图册。他起身将图册都稳妥的收了起来,转身上了床。
躺下来,却如何能睡得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图册上的东西,他从前哪里懂得那么多花样?只是一味的莽。
难怪李蘅气恼,又是咬又是挠的,是他不懂循序渐进,每次都叫她疼,她能不恼怒吗?
如今倒是懂了,可李蘅又不肯同他好了。
又想起李蘅临走之前,好几次推他,叫他“等一下”,他都以为她不愿意,一直摁着她……
他想着李蘅,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懂那些东西还好,眼下懂了,越发的孤枕难眠。
子夜时分,他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点了蜡烛,坐在桌边出神。
“主子?”
子舒歇在外间,察觉卧室蜡烛亮了许久了,不放心来轻轻叩门。
“进。”
赵昱应了一声。
子舒推门走了进来:“主子,您怎么不睡?”
“
更衣。”赵昱站起身()?(),
摊开手。
他要去找李蘅()?(),
现在就要见她。这会儿时辰是晚了些?()???+?+??()?(),
但他们是夫妻()?(),
他去找李蘅即便再晚,也不算是失礼吧?
“侯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何处?”子舒取了衣裳来,替他穿戴,口中询问。
是他睡着的时候,错过了什么吗?也没见有人来禀报有什么事啊?
赵昱不言语,拢了拢衣袖,抬步往外走。
“牵马。”
子舒听到他吩咐了一句,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赵昱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声清斥,马儿便撒开蹄子驮着赵昱奔出了武安侯府。
子舒连忙打马跟了上去。
赵昱一路疾行,他那马儿本就不凡,不过转瞬便将子舒甩在后面一大截。
子舒只能盯着他的背影,催着马儿快快跟上。
走了约莫一半的路途,子舒便看不到赵昱的影子了,但这条路他熟悉,这是去梁国公府的路。
这半夜三更的,侯爷难道是想起什么急事了?这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找侯夫人
?
等他策马到梁国公府门口时,便见自家主子坐在马上。
赵昱已然到了好一会儿了,看着梁国公府大门的方向,也不下马,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骑在马上。
“侯爷。”子舒催马上前,询问道:“可要属下下去敲门?”
赵昱摇头:“不必。”
他想起李蘅和离时的决绝,对武安侯府的厌恶,还有昨夜那一巴掌……
李伯不会放他进去,即便进去了,李蘅也不会理他,更不会让他近身的。
一路冷风吹下来,他没有那么煎熬了,人也冷静了不少。
他勒着缰绳,催着马儿掉头,缓缓往回走。
他怎么好像疯魔了一样?居然不管不顾,半夜三更跑来找李蘅。
幸好,他没有踏出最后那一步。
*
翌日。
李蘅一觉睡醒,身上惫懒,一时不曾动弹,半阖着眸子还想再睡个回笼觉。
视线所及之处,春妍挑开了床幔探头探脑。
“你看什么?”李蘅睁开眼,好笑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就是了。”
瞧春妍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她瞌睡一下就没了。
“姑娘您醒了!”春妍笑嘻嘻地勾起床幔,一脸欢快。
“是有什么好事了?将你高兴成这样。”李蘅坐起身,伸脚下了床。
春妍藏不住心事,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姑娘,奴婢今日清晨去菜市,遇见武安侯府厨房的小红。”春妍拿过衣裳,一面伺候李蘅穿衣,一面绘声绘色说起来:“您不知道,咱们离开武安侯府后,侯爷找了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导四姑娘。
那个老嬷嬷成日里守着四姑娘,给四姑娘上规矩。四姑娘受不住了,您猜她做了什么糊涂事?”
她一边说一边笑,别提多开怀了。
李蘅其实知道,那天下山在赵昱的马车里就听说了,赵月茜是跟薛天行跑了
,不过赵昱找嬷嬷管教赵月茜的事情,她还真是不知道。
看春妍这样开怀,她不忍心扫春妍的兴,含笑问道:“她做什么了?()?()”
“她居然和那薛少爷私奔了,两个人在小酒馆的厢房里躲了一夜。?()1??╬?╬?()?()”
春妍就想说给她听,一点关子都不卖,接着说起来:“第二天,被侯爷堵在那厢房里了。
侯爷大发雷霆,将四姑娘接回府,请了家法,亲自行刑,抽了四姑娘二十鞭!姑娘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她太开心了,赵月茜最讨厌了,那时候总是欺负他们家姑娘,抢他们家姑娘的东西,如今总算是有报应了。
大快人心。
“他那么讲规矩的人,妹妹却养成了这样,也是该大发雷霆。()?()”
李蘅笑对着铜镜,整理裙摆,幸灾乐祸。
“就是,四姑娘如今还在床上趴着呢。”春妍又道:“对了姑娘,小红还说薛家登门提亲了,估摸着四姑娘的好日子就要定下来了。那薛翰林本就不想要四姑娘做儿媳妇。
姑娘您说,午如今四姑娘都做出这样丢人的事了,薛翰林怎么反而不反对了呢?”
“出了这样的事,赵昱岂会由着他?”李蘅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春妍拿过篦子,给她篦发:“姑娘说的也是,以侯爷的性子,肯定要找薛少爷负责到底的。”
“管他呢。”李蘅心情颇好,才懒得想武安侯府那些糟心的人。
用过早饭,她便乘马车去了酒坊。
沈肆正坐在柜台内,垂着眸子打磨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神色阴翳,眸底隐有嗜血的光芒。
“爷,李姑娘来了。”小石头小声提醒。
他表面上是沈肆找来的伙计,帮忙照看酒坊。实则,他本就是沈肆手底下的人。
沈肆迅速将匕首收入袖中,干净秀气的眉目舒展开来,整个人看着纯良无害,与方才阴沉沉的模样判若两人。
“姐姐。”他笑着招呼李蘅,语气乖巧,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早啊。”李蘅进门来,也笑着同他打招呼:“用早饭了吗?”
“用过了,姐姐呢?”沈肆走上前,擦了擦凳子:“坐。”
“我用过早饭来的。”李蘅坐了下来,抬手:“沈肆,你也坐。铺子里都挺好的?”
开口叫沈肆走,似乎太不近人情了,但她这庙小,沈肆留在这里,确实耽搁了。
“姐姐放心吧,我看着铺子,不会有差池的。”沈肆笑着环顾整个酒坊。
李蘅是他唯一想要守护的人,为她做什么事他都愿意。在他这里,但凡是同李蘅相关的事情,就都是大事。
看着铺子,对他而言,也是大事。
“我知道。”李蘅踌躇了片刻,抬起桃花眸看他,手托着腮道:“你给我看酒坊也有些日子了,我看出来了,你绝非池中之物。我这酒坊,也不是什么大铺子,我也开不出大的价钱,你在我这里,不免屈才了。我想着,你大概是觉得我们认识一场,不好主动提离开
。要不然,我给你结了银子,你就……”
沈
肆看着酒坊,确实省心。但她不能这么自私,一直耽误人家。
“姐姐要赶我走吗?”沈肆眸底泛起泪花,伤心地看着她,乖巧可怜的样子,像只叫人遗弃的小狗。
他好不容易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到她身边,认识她,和她说话。他不走,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哎呀,我不是赶你走,你别这样。”李蘅瞧他都要哭了,连忙解释:“我是看你确实有才干,或许你能做点别的呢?读书什么的,你年纪还这么小。”
她看沈肆这样可怜,心中自责,她应该说的更委婉一些,问沈肆想不想读书的。沈肆和李传甲同岁,现在读书也是正好的。
“外室子哪里配读书?”沈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什么出身并不重要,现在这里又没有人知道你是什么出身,你要是想读书,我可以帮忙看看书院。”李蘅同情地望着他。
女子确实要自爱,做人外室,轻贱自己也就罢了,还连累的孩子如此。
孩子何其无辜?
不过,沈肆的母亲做人外室,或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世上,谁又没个情非得已的时候呢?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沈肆摇摇头,神色黯然:“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像姐姐这这样对我这么好过,我能留在这里给姐姐看酒坊,就已经是我最大的福分了,我求求姐姐,别赶我走!”
他说着起身,直直朝着李蘅跪了下来。
“诶?”李蘅连忙扶他:“你别跪啊,有话好好说,你愿意待在这里,我不让你走了。”
沈肆这才肯起身,由她扶着重新坐了回去。
沈肆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滚,哭的实在可怜。
李蘅总觉得他和弟弟李传甲年纪相仿,就将他当李传甲一样对待,下意识取出手帕,替他擦眼泪。
“李蘅!”
一只冷白有力的手伸过来,用力拉过李蘅,赵昱挡在了李蘅面前,冷冷望着沈肆。
他气得胸膛起伏,李蘅竟然给这个小倌擦眼泪,不懂男女大防吗!
不怪李蘅,都是这小倌装可怜迷惑的她。
沈肆顿时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惧怕:“姐姐,你们不是和离了吗……”
他一脸害怕地往后退让,一副被赵昱吓到的样子。
“你再装!”赵昱往前一步,拧眉斥责。
他知道沈肆的真面目。此人秉性恶劣,惯会装模作样,哄骗李蘅。
“姐姐,他又要打我。”沈肆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昱?你来做什么?”李蘅扯了一下赵昱的袖子,蹙眉挣扎:“放开,你捏疼我了。”
赵昱手下力气松了些,低头去看李蘅的手。
李蘅趁机挣脱了他的掌控,抬起手来甩了甩,莹白的手腕处被他握出了一圈红痕。
“这是我的酒坊,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李蘅气恼,皱着脸下了逐客令。
赵昱之前不是很忙吗?近日怎么这么有空,天天纠缠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