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鱼儿伤心
朱武原本压低的声音更加小了,“若扩大出击范围,向东南可沿南清河扫荡单州、徐州,向东北可沿北清河劫掠齐州、青州。向西北走陆路,骑兵一日可达大名府,甚至连都城东京都在出击范围内,向西南沿五丈河前行,不过五百里地。
如能占据此等心腹要地,正可谓舍得一身剐,皇帝也能拉下马。”
程风闻言不禁对朱武另眼相看,没想到他独具慧眼,天天待在少华山上,竟然将一千多里外的梁山泊挑出来,了解甚深、分析有道且推崇不已,其眼光之毒辣、眼界之宽广一般人的确难以企及。
要知道此时的梁山还是小打小闹,并未成太大气候,并未有太大名气。更令人惊惧的是,他连都城东京都在考虑的出击范围内,其野心真不小啊!
“军师如此高见!程风佩服佩服!暂且记在心中,若有机缘,带着兄弟们上这梁山走一遭也未必不可。”程风说这话真是发自肺腑,毫无刻意恭维的意思。
朱武并未冲昏头脑,“当然这也是后话,现在能把少华山折腾顺了就不错了。咱们暂且暗地里积蓄钱粮、招募人手、打造兵器,因时而动,顺势而为,先求自保,再求发展。
目前山上缺少真正有本事的铁匠,现在这些山野村夫也只能打造一些耕作农具、朴刀枪头,且不太堪用。”
程风听他说到缺少打造兵器的铁匠,突然想起汤隆和殷烈天来,不由一拍额头,大叫一声,“哎呀!不好!这事不能再耽搁了!”
他记起殷烈天托付他去汴梁城取的铜管来,正是因为这根小小铜管,才引发了后面诸多事情。
先是取铜管时正赶上张贞娘受辱,便将她救下,紧接着护送他们到延安府,寻找王进,结识少华四雄,阴差阳错间又进了西军,跌跌撞撞地走了一遭,后来被迫上了这少华山。
朱武见他神情古怪,正心中疑虑。程风对他道:“朱兄,我曾受人所托,取一件物件,如今山寨大事已定,我还得下山去趟河间府,把这件事了结。
随后我会带个手艺高超的铁匠上山。寨子里的大小事务,还得烦请军师多多费心。”
朱武拱手肃言:“这个自然醒的,还望寨主早去早回,主持山寨大计。”
送走了朱武,程风站在房间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月光之下,上百间大大小小的房舍沿着地势起伏,鳞次栉比。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混到现在,自己总算是有了一处小小基业。昔日刘备得荆州,以此为基地而后取蜀地,方与魏吴争天下,这小小的少华山算是老子的荆州吧。
一个人的想法和追求,终归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自己刚来宋朝时,不过只为求一顿饱饭,而碰见种师道后打算在军中闯出片天地来,企盼着能凭军功封将拜帅,没想到最后被迫上了少华山,还当了大BOSS。
未来呢?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若能从心所欲、笑看风云,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当成行为艺术来创造,想来才算不辜负人生,不枉在这大宋走一世。
曲端在给童贯的密报中称,夏国羌兵来袭,程风战死殉国,令人气愤的是,还有几名士兵临阵脱逃、已行文邻近州县追捕。
虽然说是密报,但没几日,军中便传开了程风的死讯,所熟识他的人,莫不扼腕叹息。
有好事者,知道曲端与他之前的恩怨,认为是曲端给他小鞋穿,给派遣到边境墩台,加上时运不济,赶上夏国人来攻,丢了小命。
他的殒命,曲端也有着责任,只是这话也就只敢私底下传一传,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王进带着九部的几个弟兄还去一号墩台附近祭奠了一番,撒下几杯浊酒和几行清泪。
但他心中依然还存在着疑问,韩世忠他们怎么会丢下程风逃跑呢?以他对手底下兵士们的了解,这几人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疑问归疑问,他现在只能接受程风已经殉国这个事实。
最伤心的人却不在军营里,才几天功夫,种鱼儿就像变了个人,茶饭不思、暗自垂泪,整个人的容颜憔悴的都脱了相。
自程风离开种府后,她就期盼着什么时候能够再与他见面。
她知道自己爹爹现在正在震怒之中,暂时只能乖乖待着,待阿翁回来说不定事情就会出现转机,到时自己说不定就可以找个机会溜出去了。
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前天在吃饭时,种浩笑着把程风战死殉国的消息说出来,恰如晴天一声霹雳。
种鱼儿顿时呆若木鸡,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扑簌扑簌地落进饭碗,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把饭碗端起来,将半边脸遮挡住,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饭,原本甘甜的米饭吃到嘴里顿时变得苦涩干咸、如同嚼蜡。
几口吃完饭,她放下饭碗,转身跑进了自己的闺房,将头埋进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很快泪水便浸透了被子。
之前她对程风的情感始终是朦胧的,她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直到他的死讯传来,当她发现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仿佛把这层窗户纸捅开了,她才真正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种浩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将自己女儿的小希望、小甜蜜、小幸福全都毁灭了。
接下来的几天,种鱼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水米不进,每一天都在回忆中度过,每一天都在悲痛中度过,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过。
她回想着过往和程风一起经历的一幕幕,一起目睹的战场厮杀,一起爬过的巍峨雪山,一起走过的黄沙古道,一起迈过的生死关头,桩桩种种、点点滴滴,萦绕心头,她只恨自己当初咋不勇敢点,大声对程风说,哥哥,我喜欢你!
也许很多人都会不理解她,以种家女子的身份怎么地不也可以嫁一个名门望族、官宦子弟?
像程风这样年纪轻轻、家世卑微、身居下僚的男子,即便他再聪明勇敢、再知情识趣,种鱼儿怎么会看得上他呢?他怎么会配得上种鱼儿呢?
可程风就像寰宇中的一股清新的风,在最为恰当时候,敲开了她情窦初开的心门,并裹挟走了这位少女初生的热情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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