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阴魂不散
农历五月的天已有些热了,张邦安躺在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翘起两只毛绒绒的小腿,木然地瞪着眼睛,朝着木梁发呆。
用来泡浴的水是专门用香兰草蒸煮过的,整个房间里蒸腾着花香味,据说有辟邪洁身的作用。
浴桶旁边搁了个高凳,上面放了一盘他最爱吃的九子粽,九只形状各异的小粽子连成一串,用九种颜色的丝线扎成,九种不同颜色的糯米团里面裹有九种不同口味的馅儿。
他喜欢精致的食物,九子粽便属于其中,还包括各式各样、各种味道的精致女人,比如兰锦心。
两年了,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但有些事如鲠在喉,永远难以忘怀,尤其是这挫败的滋味。
这些日子里,他反复思索兰锦心脱身的经过,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其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究竟是谁给了兰锦心二十四两金子?东光县能一下子拿得出二十四两金子的富户、解库两个巴掌就数得过来。
这些人他都查了一个遍,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敢无视他此前的警告,出手惹这个麻烦。
嘣!一声爆竹巨响,打断了张邦安的思考,他侧耳倾听,外面锣鼓声响天,喝彩声震地,想必河面上的十几艘龙舟竞相出发了。
每年的龙舟赛,张家都会早早地占住最好的地方搭起彩棚,供张邦安高踞观看,可今年他却没了这个心情,往年夺魁的往往是邢虎臣率领的龙舟队,可他却因为兰锦心这个女人死了......
唉!龙舟依旧划,虎臣无觅处啊!可怜的虎臣,你走了,我如同断了一臂,少了一个得力助手啊!
龙舟,龙舟,端午节前,大家大户都在忙着打造龙舟,传说做船身的木头一定要用偷来的,这样做出来的龙舟才有灵性,所以端午节前有很多外地的偷木贼流窜四处偷木头。
这不,前两天,家里还抓了一个不长眼的偷木贼,吊起来打了一顿后放了了事。
偷木贼,偷木贼,张邦安嘴里不断念叨着,突然眼睛一亮,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那兰锦心的金铤该不会偷来的吧?!
如果是偷,那是从哪里偷来的?查一查那金铤,或许能够从上面发现什么线索!
“太好了!老子真聪明!”想到这,张邦安兴奋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带出一身水,在一旁伺候的婢女们赶紧上前给他擦拭身子。
他一把抓过浴巾,胡乱地在身上擦了几下,便抢过衣服披上,大踏步地向府外走去。
杨连庆见状赶紧跟上几步,问道:“员外,咱们去哪啊?”
“去县衙,找李佑清去!”张邦安一脸兴奋,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员外这是咋的了?突然跟捡到宝似的,一张臭脸笑开了花。”大半年不见张邦安笑脸的杨连庆心中不由嘀咕起来。
县衙的后堂,张邦安和李佑清正仔细端详着刚从库房里寻检出来的两根金铤,试图从中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片状的金铤,圆首束腰,上刻“韩四郎”、“十分金”、“重拾贰两”的字样。
这两根金铤正是兰锦心的赔偿金,当初李佑清判兰锦心赔损坏杨连庆的陶杯二百八十八贯,而两根金铤价值三百贯,中间有十二贯的差额。
兰家急于走人,大大方方地说不要找零了,县衙便将金铤留下,从库房给杨连庆支付了二百八十八吊铜钱。
“韩四郎?咱们东光县没有叫韩四郎的金铺啊?邦安,你来往各州府做买卖,金铺方面肯定见多识广,你对这个韩四郎有印象吗?”李佑清问道。
张邦安凝神思索半天,道:“依稀记得束城县有家叫韩四郎的金铺,不知是不是这个韩四郎,可以去核查一番。”
李佑清轻轻一笑,将金铤丢回木箱,拍拍张邦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邦安啊,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咱总不能活在过去啊。那个叫兰锦心的女子固然国色天香,但也不是得不到她就活不下去了。
你看我新娶了一夫人,虽然姿容不是绝佳,可那身段,啧!凹凸有致啊,那手感,啧!嫩滑如缎啊,我这不也是夜夜升仙吗?
所以,好女人呀,就如那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总有鲜嫩的冒出来,有句老话叫天下何处无韭菜,哎,我呸,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李佑清作为东光县的父母官,自然是希望治下平靖,百姓相安无事,各种矛盾和麻烦越少越好,让自己平平安安地熬上这一任。
前年都头邢虎臣涉嫌劫持兰锦心,反而被程风自卫杀死一事让他很是恼火,他希望这事过去就翻篇了,不愿看到张邦安还在咬着这事不放。
张邦安没接李佑清的茬,一脸鄙视地道:“你不懂,这女子可不是一般的货色,得不到她,我可是吃啥啥不香,喝啥啥没味!你这金铤我先借去一用,我去束城找韩四郎金铺核实核实。”
他没向李佑清说明白的是,自己施展了诸多手段,最后也没将兰锦心留在东光县,还折了邢虎臣,让一直顺风顺水的他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挫败感。
这两年来,他试图让自己从过去失败的阴影里走出去,可最终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很难承
认自己的失败。
一处心伤,如果不能靠时间来治愈,那只能解铃还须系铃人,把伤心的事情给扭转过来,把失败变成成功,把错误变成正确,把得不到变成得到。
“这,这不合法度啊......”李佑清犹豫起来。
“我这是替你办案,你还怕我张邦安会占你这十二两金子的便宜?我张家家大业大,看得上你这一小根金子?”张邦安一脸不悦。
李佑清赔笑道:“哪里哪里,只是公家的事,职守所在,不得不慎重,必要的手续还是要走的,请员外留张借条吧。”
即便是张邦安有财有势,可他毕竟是个商人,李佑清表面上给足他面子,但大的原则是不会让步的,底线就是朝廷大的法度不能违背,不能令自己担上责任。
两人一番软中带硬,来回交涉,最终张邦安服了软,满不耐烦地草草写就一张借条,拿着一根金铤直奔束城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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