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入墩台
曲端和康喜密谈良久,终于从营房里出来了,他翻身上马后,就驱着马径直往堡外行去,正眼也没瞧程风他们一眼。
外罩铠甲的白色绣衫迎风飘飘,背上的红色弯月像只诡异的眼睛。
是的,在他眼里,死人已经没什么好瞧的了。
康喜掂着脚、伸着脖子,一直目送曲端一行离去,直到九部的队伍消失在山谷拐弯处为止。
他转过身了,打量了下程风、韩世忠等人,又看了看他们身边的太平车,笑嘻嘻地道:“诸位兄弟,一路辛苦啦。
我先说说咱们绥戎堡的规矩,凡是新来的人都得去守墩台,按理说,应该让你们在堡内歇息几天。
可原来守一号墩台的新兵蛋子们前几日被征调走打臧底河城去了,现在正缺人手,你们几位正好一块去吧。”
也不等程风几人是否答应,他张嘴喊道:“王元!王元!王元!”喊了好几嗓子,方才听见远处有人应了一声,“快过来!”
只见一名头发花白、面色黝黑的老兵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咳嗽,离近了,能看得见他瘦削的脸上皱纹密布,一双小眼里蓄满了世故的笑容。
从他咧开的嘴里能看见黢黑的牙齿,青筋暴露的双手长满了硬生生的茧皮,一看就是那种在军队最底层苦熬大半辈子的老兵。
“老王,我说你天天咳,不怕肺咳出来啊?”康喜笑骂道。
“康知堡不多支点饷钱,俺咋有钱看病呀?”王元一脸无奈。
“给个屁!多给你们钱,你们还不是拿去赌了输了?还不如我帮你们攒着?留着回家娶媳妇。”康喜朝天翻了翻白眼。
“咳咳!那是、那是,俺懂、俺懂。”王元忙不迭地点着头,不愿再提及此事。
“那谁,你带着这几位新来的兄弟去一号台,跟他们交待交待台里的物事。他们带来不少物资,不用在堡里支取米麦了。”
“好勒!”王元瞥了程风等人一眼,提腿便走,程风等人在后面推着车,紧跟着他前行。
边堡的军纪不似内地军营严格,特别是番兵,一个个穿着羊皮袄,在营房外晒着太阳,或坐或卧、嬉笑打骂、饮酒作乐。
他们看着程风这几个陌生的面孔,表情各异,有的眼中充满好奇、有的则是不屑、甚至还有的是挑衅,一点也不遮掩回避。
“别和他们对视,以免发生冲突。”王元低声嘱咐道。他跟那些番兵应该是比较熟悉,笑着跟他们招招手。
番兵们同样回报以灿烂的微笑,露出一样黢黑的牙齿。
待出营房远了,他又道:“刚才那些是横山羌人,脾气暴躁、悍勇好斗,别看他们一副邋遢样,打起仗来可是把好手,啧!一个个不怕死!”
他佝偻着背,双手背在背后,手里攥着把刚刚扯起来的灰灰菜,在前面带着路,还不时咳嗽着。
这时山路已慢慢变窄,而且坡度也陡了起来,太平车是推不了了,众人一块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分着肩扛手提,继续前行。
绥戎堡向北延伸,在近二十里的山丘上陆续建有四座墩台,一旦发现敌情,白天则燃烧掺有粪便的柴草,释放浓烟;
夜里则燃烧加有硫磺和硝石的干柴,燃起火光,绥戎堡看见便知有战事发生,提前御敌、出兵相助。
程风六人所守的绥字一号墩台位于最北端,列于河谷旁的山坡上,依山临水而建,守口于险要。
行了半个时辰,众人站在墩台前,擦着额头上的汗,上下打量着墩台。
墩台不大,高、底长各两丈、底宽一丈五,均为青石加黄土砌成。
台底有一扇简陋的木门,上面歪歪斜斜地挂一把铁锁。
王元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插进锁里试了半天也没打开,嘴里咒骂道:“入他娘,这锁恐怕锈住了!”
“闪开!”韩世忠将王元扯到一边,抬起大脚就是一踹,木门应声而倒,扬起一阵呛鼻的尘土。
张遇笑道:“韩五,你这够熟练呀!是不是以前没少踹良家妇女的门?”
韩世忠哈哈一笑,道:“放屁!俺可是有娘子的人!只怪这门太不牢靠了。”
王元笑了笑,摇摇头,带着众人进了昏暗的墩台,指点着屋内陈设:
“墩台分三层,这第一层是烧火做饭的地方,呐,这有土灶、水缸、米缸、水桶、几捆柴火。柴火不够就去外面捡点,挑水就去山坡下的河沟里。”
程风走近一看,米缸里空空如也,水缸里倒是有小半缸水,但看起来浑浊不堪,似乎还漂浮着杂物。
顺着木梯上了二楼,上面胡乱铺些稻草,看来是居住休息的地方,角落里还有两个木箱,王元指着箱子道:“这两个箱子一个装着硫磺、一个装着硝石,这玩意容易引燃,注意避着点火。”
再往上爬一层,便是台顶,顶部为守望的围墙、垛口和遮避风雨的棚子,棚子为圆木建造,上盖茅草顶。
棚子里堆放着蒿艾、羊粪、牛粪、柴草,还有四支扎好的火把,这是用来制造浓烟的材料。
台顶的四角分别有一个黄泥青石砌成的烟囱,高一丈,下粗
上狭,里外都用黄泥细细抹好,确保不会漏烟,烟囱底部砌有炉灶,用来堆放柴草、燃放烽火。
王元指着烟囱道:“记好了,要是有敌来袭,白日放烟,夜间放火。灶里堆好柴草,将棚子里的火把点燃,然后将坞炉灶口引燃。
要是有贼入境,马步兵五十人以上,不满五百人,放烽一炬;五百人以上不满三千人放烽两炬;三千人以上不满一万人,放烽三炬;一万人以上放烽四炬。
倘若你一时数不清多少人,但能确定三千人以上,也可放四炬。”
他看着韩世忠等人听着头大的样子,笑道:“放心,夏国人的军力越来越弱了,这些年我还没碰见过放三炬的时候。”
程风站在台顶向四周望去,远处是山丘起伏、沟壑纵横,关桥河在台下四丈远蜿蜒而过,植被从河谷底部往上越来越稀疏,最直观的表现是,越靠近河流绿色越浓,越往山坡上去绿色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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