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可恶的阶级法
程风赶紧将腰间的勒帛扯下,紧紧地将他的上臂绑住,防止他失血过多,急切地道:“小威子,去取包扎的洁布来。”
曲端反应灵活,身体一侧,图图什的手臂没有砸到他,但臂上的血溅了他一脸。
图图什自证清白的举动如此刚烈,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再为一只鸡继续深究下去必然没道理,他正在思虑怎么收场。
马老二显然被图图什的举动吓懵了,面色苍白,嘴里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围围观的士兵们都是热血的西北汉子,现在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心中都十分敬佩图图什的举动。
在这些人的思维当中,能做出如此举动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偷鸡贼,而是条血性汉子。
于是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百多人的场景静寂无声,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程风将怀里的图图什交给问讯赶过来的王进,两眼红通通的,死死地盯着曲端,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此时,他的心悔恨不已,“当初是自己将图图什从回鹘国带回宋国的,那时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能够给他一个更好的未来,可自己做了些什么?
先是在危崖之上差点让他饿死、被人吃掉,现在是被人诬陷,被迫丢掉一只手。
要知道他是名靠手吃饭的工匠啊!没了一只手对他意味着什么?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他在库尤木杜的庄园里待着,起码四肢齐全,不会落下残疾。
这一切的灾难,都源自眼前这个心胸狭隘、毒如蛇蝎的禽兽!”
程风深深吸了口气,一个箭步跃起,劈头一把拽住曲端的护项,攥紧的拳头抡圆了正要向那张阴险刻薄的脸砸去,却在曲端的眼中见到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突然想到,曲端带来的亲兵一个个全副武装,满怀着期待的神情,于是硬生生地收住了拳头。
“打呀!你怎么不打下去?”曲端拍着自己的脸“啪啪!”作响,可劲挑衅,他是多么希望程风这拳打下去,拼着自己一时疼,可以理直气壮地将他拿下。
宋朝最重要的军法就是阶级法,规定了下级“陵犯”、“违忤”和“论告”上级的各种刑罚。
按照阶级法,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例如,将校可以凌辱兵士,而兵士只要稍有冒犯,即便处死或流放,连上告申诉也得判刑。
这条看似极不合理的法规,与大宋“崇文抑武”的国策一样,有着相同的历史背景。
宋太祖登基即位后,深深忧虑晚唐和五代以来,中央势弱、地方强大,军人强横、野性勃勃,导致上百年间反叛不断、诸侯割据、更迭频繁。
他自己本身就是以军人身份用武力强取了后周的政权,所以对其中的弊病及其熟悉且格外警惕。
为了革除“藩镇跋扈,威辱朝廷,士卒骄横,侵逼主帅,下陵上替”的积习,他亲自制订了“阶级之法”,成为宋朝最根本的军法,被认为兵制最明,高出前古,万世不可以易。
枢密院将他的阶级法的遗制用木匣装好,精心搁在枢密院办公殿阁的大梁之上。
阶级法的实施,的确起到了什伍壮士、消弭奸雄的作用,所以两宋亡国皆亡于外患,而不是亡于内乱。
只是阶级法导致军队中下层比较惨,成为上级制约下级的紧箍咒,曲端这番就是想用这条法规一举将程风打翻在地,顺理成章地取其性命。
幸运的是,电光火石间,程风突然豁然开朗,在他脑海里,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如同放电影般串了起来。
虽然他还不知道曲端背地做手脚,导致童贯被郑骧告发,自己被怀疑的事,但他能够肯定一点,曲端突然心急火燎、不顾一切地撕破脸皮,必有强大的后台支撑,再联想到当日童贯问自己话时的情形,很可能这事跟童贯招抚吐蕃伪王子有关。
当日他在童贯帐中说起这事时,从童贯严阵以待、提心吊胆的态度,他就预感有可能要坏事了,只是那时还抱着侥幸心理,期望能够顺利过关,没想到还是因为此事惹祸上身。
待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清楚了,反而不急不躁,收手而立,静观事态发展。
“哼!王礼佛!把斗讼敕背一遍。”曲端瞧见王进抱着图图什,心中不爽,有意折辱他一番。
王进无奈地叹了口气,目无表情地念道:“诸军厢都指挥使至长行,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仪。敢有违反者,上军当行处斩,下军及厢军徒三年,下军配千里,厢军配五百里。即因应对举止......”
“停停停!行了!”曲端听到王进念到可以宽恕的情形部分,忙制止道。
王进也是精明之人,装作一时刹不住嘴,大声地往下又念了一句“偶致违忤,各减二等。”
曲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程风道:“程部将,你刚才也听到了,你刚刚意欲谋害本将,那是犯了阶级大法,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念你我共事已久之情,留你一条全尸,是自行解决还让兄弟帮忙动手,你可以考虑选择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没想到曲端的吃相如此急迫难看,程风
暗中打量着周围的兵力布置和地形环境,已经做好在第一时间内制服曲端,以他为人质,带着图图什逃出天都山的准备。
王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哀求道:“曲将官,这程风与图图什情同兄弟,他见图图什断了一手,一时急火攻心,昏了头脑,才不慎冲撞了将官,但他及时清醒、悬崖勒马,未致使将官受伤。
程部将情非故意,且造成后果不严重,当属偶致违忤,尤可宽恕,还望将官秉公开恩。”
“哼!王礼佛!好个秉公开恩!你是讥讽本将刚才那番话是出于私心吗?!”曲端面色铁青,语气狠恶。
“末将不敢!一时口误,还望将官海涵。末将只是想说程部将情有可原,犯不上死罪。”
人人心中有杆秤,公道自在人心。
周围围观的士兵们感情是朴素的,在他们看来,图图什自断一手,已经很大程度地证明这鸡不是他偷的,即便是他偷的,一只手换一只鸡,其受惩罚程度已经大于天了。
此时曲端还在紧紧抓着程风一时冲动的表现不放,就很有些欺人太甚了。
如果自己兄弟被人逼着断了一只手,当哥哥的当作没事发生似的,那是不是太过冷漠了?那是不是太没血性了?那是不是太过软弱了?不少人在心中也为程风暗暗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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