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决择
“好好想想,玛莉娅。”佐菲娅看着低着头的玛莉娅,一扫刚才满身酒气的样子,变回了一个靠谱的长辈。
“我……”玛莉娅没有回答,她低着头,心里很矛盾,也有些茫然。
她知道,只要签下眼前的这条合同,很快她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临光家现在所面临的一切困难也都会随之迎刃而解。
作为征战骑士家族之一,临光家的孩子,她的姓氏就是自身最珍贵的资源,只要点头,就会有数不尽的资本为她铺路,在铺天盖地的炒作中,她很快就会被捧成一个大明星,临光家的封号也可以得到继承,甚至还有复兴的可能。
而她只需要动动手,在这张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
既是为了家族的延续,也为了家人的安稳,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玛莉娅不由自主的微微抬起了头,于是,她就看到了一份被递到眼前,白纸黑字的合同。
“玛莉娅阁下,这就是总务部准备的合同,您可以过目一下。”马克维茨屈着身说。
看着白纸上,那些繁复琐碎的黑色文字所组成的条例,玛莉娅的勇气顿时又被打消了半分,她再度低下头,默默的看着那些文字,试图找出一个拒绝或者接受的理由。
细致的阅览一遍,她并未从中找到几条不利于自己的条例,甚至就连这类合同中理所应当的对乙方的限制都被修改的相当宽松。
如此条件,结合现在临光家的境况,这就是最优解,无论如何,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的话——不愿意让临光家的族徽成为商业公司的附属品。或许算得上是一个。
一支黑色签字笔就摆在合同的旁边,它虽无比廉价,但此刻,它笔尖流出的笔墨所书写出的文字,其价值却能够抵得上一座庄园。
等到玛莉娅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支笔已经躺在了她的手心里,黑色的塑料外壳上,隐约有细微的汗渍攀附着。
但是,若是真的在这张白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还有脸去面对临光家的列祖列宗,还配得上自己那“临光”的姓氏吗?
此刻,玛莉娅陷入了其十几年人生以来,最为困难的一次抉择。
此时的她,握着笔的手掌,与她的身体,都在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玛莉娅,需要我帮你再过一遍合同内容吗?”就在此时,陈墨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打破了这持久的死寂。
玛莉娅无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别过头,不看那张白纸被拿起的过程,尽量放空自己。
她怕自己在情绪的驱使下,做出一个让自己追悔莫及的选择。
此刻,安静的酒馆里,只剩下了纸页被翻动的声音,几乎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玛莉娅。”忽然,陈墨的声音在玛莉娅的脑海里响起,她下意识的猛抬头。
“我……”正当她想要回应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无人发言,目光里,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神色柔和,右手手掌下压,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是我的技艺,不要太惊讶哦。”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再度响起,不知为何,让人感到安心。
“条例看过了对吧。”
“看过了……”玛莉娅忽然发现自己可以用心声说话。
“想好了吗?”如此简单,但却直击内心的一句话。
玛莉娅默然。
“好的,我们不谈那些。”陈墨顿时会意,他微微点头。
“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玛莉娅?”
玛莉娅点点头。
“哪怕很困难?”
还是点点头。
“你爱家人吗?”
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爱我亻……额,他们吗?”他说的是科瓦尔和老弗。
玛莉娅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了同样紧张的两人,于是,她缓慢而坚定的点头。
“很棒,玛莉娅,这就够了。”赞赏的语气难掩,隐约的,玛莉娅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拍。
“可是……”玛莉娅想问些什么,但最后却被另一段话给打断了。
“不要害怕,玛莉娅,生活不会总是糟糕透顶,只要没有变坏,未来就总会慢慢的好起来。”
“你并不糟,也一定会变得很好,所以,相信自己一次,好吗?”温柔的语气,但话语却充斥着力量。
就这样,陈墨结束了自己的源石技艺,把合同放回了玛莉娅的面前,不再多言。
没有提出意见,没有回答问题,也没有给出建议,他只是问了玛莉娅几个关于爱和生活的问题,最后,稍微鼓励了她一下。
他的的确确遵守了自己的初心,完全不干涉玛莉娅的抉择。
但听完了这些和抉择毫无关系的话,玛莉娅却再度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变得不再犹豫,紧张也得到了缓解,她端正的坐好,看着马克维茨,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很抱歉,我拒绝这份合同,先生。”
“我不想让临光家的人的努力白费,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证明这一切
。”
坚定的语气,毫无犹豫,她做出了遵从内心的抉择。
“玛莉娅?”佐菲娅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玛莉娅为何会如此笃定的说出答案。
“我知道,佐菲娅姐姐。”玛莉娅微微点头,但眼神依然坚定。
“虽然家里已经是这样了,但我还是不想让姐姐和爷爷的坚持都失去意义。”她看着佐菲娅,语气柔和的说道。
随后,她站起身,向着马克维茨微微屈身,以示歉意。
“很抱歉,我认为我并不适合您提出的道路。”玛莉娅单手抚胸,行骑士礼。
“……您……阁下如此选择,的确出乎意料……”马克维茨一脸难以置信,但很快,明白结果的他收回了惊讶的表情,神色变得紧张了起来。
“但,但是……商业联合会还准备了很多合同,您可以……一一过目。”他紧张的有些结巴,但神色中并没有不满,反而有些许担心的感情。
“联合会?这种事不是协会管吗?”佐菲娅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紧张中透露的信息。
“额……这也是首席执行官派我来此的原因……”马克维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部分实情。
“恕我婉拒,先生。”玛莉娅轻声说。
“好的,对,可您拒绝了……嗯……”马克维茨不断的点头,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看着玛莉娅的眼神变得躲闪,仿佛在害怕什么,又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那个……两位,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公务之外的话了,可否听我一言……”他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做出了勇敢的抉择,说出了那些藏在心里的话。
哪怕牙齿打颤,哪怕全身战栗,哪怕会有被清算的可能,他最后还是选择说出了这些话。
在“正确”和善良之间,这个渺小的男人选择了善良。
“希,希望,如果日后有人来找二位洽谈,特别是来找玛莉娅阁下的……”在可能的致命危险中,他紧张的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请尽量考虑答应下来!这对我们都真的很重要!”
说完这些话,他转过身,推开了大门,朝着门外跑去。
像是一匹野马,踢开了朝着同伴挥舞爪牙的猛兽。
他疯狂的奔跑着,像是要从愤怒的凶兽眼中逃走。